……
“阿鸢,阿鸢……”
熟悉的声音唤醒了她,奉鸢动了动,恍然还在婆婆屋子里,身上的筋骨俱断,她哭着攀附到墙上才能站起身。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其实是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
“别担心,这次灵脉没有断。”
“都鸦。”
奉鸢伸出手想拉住他,都鸦立即俯下身把袖子给她拉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奉鸢唇色苍白,脸上也是毫无血色,一笑起来,像是一朵素素静静的花凋零了,带着生气褪色的的美。
皱皱眉,“你说。”
奉鸢:“麻烦你啦。”
“不麻烦。”他摸摸她的发鬓。
“还有……”
都鸦又把她的手放到被子里暖好,“放心,没有人知道,我来的时候就把血都处理干净了。”
奉鸢放心了,依赖地用脑袋蹭蹭他微凉的指尖,“嗯。”
“睡吧。”
奉鸢眯起眼很满足地笑,“好。”
……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一睁开眼,奉鸢就注意到她床边坐着一个高大的人身,这般看来,两人仿佛关系错位了似的,还记得上次来这儿,都鸦直接晕倒了,这回,却是她倒下了。
“晚饭有人送来了?”
都鸦凑近她,“你现在身体虚,先停一停,我叫他拿回去了。”
‘嗯’了一声,奉鸢没多想,接过他递来的一碗水,抿了一口,然后咕噜咕噜喝了干净。
“听他们说,我身体里有别人的骨头。”
都鸦把碗放回去,侧过脸,眉目鼻尖落下浅浅一层暗影。
“是吗?”
奉鸢注视着他,“我很感谢他能送给我这一截骨头,现在想来,我意识到自己并非是无所不能的神仙的时候,正是跳了诛仙台后。”
都鸦忽然略带惊异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很快错开。
奉鸢知道都鸦根本不会提,她觉得自己没有没良心到那个地步,什么是恩情,什么是迫害,她现在很清楚。
“当我发现自己被捡了,我痛恨过自己。”
奉鸢跳下去的时候是没有一点犹疑的,但在千般百般站不起来的时候,她非常厌恶地发现自己渴望从前的一切。
但是她也清楚,她根本没有立场,没有理由去厌恶怀疑过去的自己。
因为她做了一件她绝不会后悔的事情。
因为她有一个顶好顶好的人,值得过去的自己,以命相赔。
她想拥有过去的法力,想回到天庭亲手了结了宝珠的性命,更想让宝珠体验知道明白诛仙台这三个字的意义。
不过,当她抠着墙皮,一寸一寸往上爬的时候,她忽然懂得,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拥有过什么。
也明白了花囍说过的,什么叫“散仙修炼一千年,一万年都甚至比不上你一日之功”。
人,对那时候的她,是一个象征符号。
这个象征符号的模样曾经因为西王母的话塑形过,也因为双喜的话塑形过。
最终,她自己动手来捏这个形的时候,才发觉,这不是另一个形。
因为自己有天生的恩赐,有那样的生长环境,她当然得什么都不挂碍,什么都不在意。
只有真正成为了什么,才能设身处地地明白什么。
她很清楚地认识到,人是这样一个弱小,虚弱的生物,但她,如果没有了那些曾经她不以为然的东西,她也会这样弱小、虚弱。
她会成为什么样子,也都会截然不同。
“认识到自己没那么厉害,花了我很长时间。”
奉鸢神色平静,就像在叙说别人的故事,“第一次领悟到,是跳了诛仙台,第二次领悟,是这次。”
“我不需要第三次的机会了。”
“实际上,在到这儿之前,我曾救了一些人。”
“它让我差点儿又误入迷障。”
“我没有那么懂你的话,现在也没那么懂。”
“什么是悟道?以前的我会认认真真地去琢磨吗?”
奉鸢摇摇头。
都鸦看着她,克制着自己摸她脑袋的冲动,反问道:“只有这些吗?”
微微挑眉,“当然不是。”
奉鸢轻轻笑起来,“如果还有别的事,那就是,做一个更彻底的叛徒。”
如来为什么会救她?
因为她做的事情可以当做小孩子犯了傻,如若她决意与天界叛离,她得到的远不止这些。
带着一寸寸烧起来的兴奋,奉鸢很期待她会做到哪一步。
她想要的,不只是一报还一报。
而叛离的地基,她必须要扎扎实实地打下。
那就是与叛离相匹配的苦难与实力。
“都鸦。”
她眼神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