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沃尔夫的定力和阅历,当然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完全无视艾玛的那些复杂心思,让她去做那个忍不住离开的人。
但是沃尔夫没必要。
他本就不喜欢斯巴斯这个公司,而且,如果他打定了心思要不断向杂志社投稿,那么这份繁重的工作也是负担。
相比之下,像艾玛这样的小姑娘,能进入斯巴斯这样的大公司工作,已经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沃尔夫很清楚艾玛为了做好这份工作有多努力,他当然不想破坏她的前程。
所以怎么想都是他主动离开比较妥当。他的能力摆在那里,他要是想找到同等级的一份工作,可比艾玛容易得多。
辞职邮件发送出去,沃尔夫便正式成了一个既无家庭关系、也无社会关系的人了。
轻松吗?轻松。
自由吗?自由。
难受吗?那是真的很难受。
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过过所谓“颓废”的生活,总是紧绷绷地来去。但此时他竟麻木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完全没了下一步计划。
他看着社交软件中米娅的名字,点开来发送了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
米娅是在完成了现场勘查任务,坐着安东先生的飞行器驶离南半球后,才收到的消息——这时距离沃尔夫发送这个消息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当她看见信息来自沃尔夫先生,整个人就坐端正了。
她回复道:傍晚6点左右。
她还想再道个歉说自己刚看到消息,但对面几乎是秒回:今晚有时间见一面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米娅差一点没拿住手机。
安东在前面问她:“怎么了?”
米娅声音有点抖:“沃尔夫先生他、他约我见面了。”
安东吹了个口哨:“那不挺好的吗?去见他呀。”
米娅按灭手机看看反光里自己油光满面的样子:“可万一他约的时间太紧急呢?我得先回实验室放样品,然后我至少得洗个澡才能有点人样——哦,对,我刚刚拿手机是为了给爱德华先生打电话的!”
米娅这才想起正事来,飞快地给爱德华先生打过去,接电话的已经是爱德华太太了。
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后,米娅神色凝重地挂断,看向前座方向:“爱德华先生的机械手已经消解了,现在在做新的钛合金义肢手术。这是他本人的意思,虽然有再次被消解的可能,但他现在还很需要一只灵活的手臂。”
安东明白地点点头,然后提醒她道:“你可晾了沃尔夫先生半天了,见还是不见你给个准话啊。”
米娅被他说得头皮发麻,不管三七二十一回复道:好的。
对面又是秒回:几点有空?哪里见?
米娅有些凌乱——这是该由我来决定的事吗?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该是什么,大致算了一下时间之后回道:晚上8点。你家楼下。
这次沃尔夫先生没有立刻回复。
米娅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可以吗?
*
不是沃尔夫不能秒回,而是他实在没搞明白,为什么地点是在他家楼下——这让整个事情变得很诡异。
他原以为会定在普里克实验室门口,或者至少是在米娅家楼下,这样对于她来说才会更方便些。
但是算了,随意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沃尔夫想着,喝了口咖啡,然后接着码字。
7点,他去洗了个澡,然后回来继续码字。
7点50分,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下楼去。
当他从楼梯间出来时,恰看见米娅从单行道对面的咖啡店那里小跑着过来。
果然时隔半年,米娅脸前的那撮毛依然那么碍眼。
他做了次深呼吸,调整一下心态——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有些复杂。
他首先得搞明白米娅和安东先生现在的关系,如果他们已经是恋人关系,那他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如果他们之间尚且是普通朋友关系,那么他或许可以先试探一下米娅的心态,搞搞清楚她是否愿意放弃她现在所拥有的轻松和自由,戴上她自己口中的那份“关系枷锁”。
如果一切顺利,气氛到位,那么他便打算在今晚向米娅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并不是羞于启齿,实际上他才是那个最想干脆利落地把话说明白的人,但是他实在害怕承担一切搞砸之后的后果。
连他都很难想象,和米娅这样的人成为恋人后,开启的将是一段怎样的恋爱关系,那么米娅本人应该就更难想象了。
沃尔夫清楚地记得,米娅在刚刚入职国联化研所时总是尽量少说话,声称自己会“在无意间冒犯别人”。现在她算是好不容易能在正常的人际交往中如履平地,她会愿意突然再给自己增大交际难度吗?
或者说,就算不是米娅,是一个别的什么人,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下也常会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一段恋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