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定,你刚刚已经听到了?”威廉轻飘飘地说。
阿德赫拉全身僵硬。她想不出对方在此时还能如此轻松的原因,除非——
对方已经决定杀人灭口了,她的脑袋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可怕的想法。但这不可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声音比她预想的要冷静得多。
片刻沉默。对方似乎在琢磨要如何回答。
“很早。早在认识你之前,”他说,“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我不想骗——”
“你已经在骗我了!”阿德赫拉突然咄咄逼人地喊道,“如果你现在说的全都是实话,那就代表你之前说的那些、做的那些全都是假的!既然你早就叛变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威廉沉默着,没有回答。阿德赫拉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可笑之处——呵,十五岁的她,一个疯狂迷恋黑魔王的小女孩。在那时候告诉她自己叛变了,无异于自寻死路。
“既然你已经骗了我,那为什么不干脆骗到底呢?”她目光悲伤,“你究竟把我看成是什么?”
这个答案威廉早就准备好了,可事到临头,面对着十八岁女孩的质问,他觉得那个他经过深思熟虑的理智答案是那么的苍白。
理智是像是一把尖利的匕首,流血的不只是使用它的人。
“看在梅林的坩埚的份上,你只是按照你以为正确的方式在对待她——这可不是尊重。”高奈莉娅·麦克米兰曾对他这样说。
威廉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他自己讨厌被蒙在鼓里,就理所应当地以为对方也是这样。他知道如何当一名食死徒、一名间谍和一名盟友,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人。一种他已经熟悉的深深的无力感从心里慢悠悠地升起。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我请求你听我解释完。”他移开了目光,没去注意对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我的母亲和哈罗德是协议结婚……我知道立场不同的两人通过婚姻被绑在一起过的是什么日子。”
“从我有记忆起,她就一直在哭。那时候的我完全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每学会一个新咒语跑去告诉她的时候,她都会用那种悲伤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每次向她说起我毕业以后要干什么的时候,她都看上去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哈罗德告诉我,那是因为她软弱。起初我信了。但后来我发现,她在对付简的时候可一点都不软弱,”他露出一个苦笑,“哈罗德又告诉我,那是因为嫉妒,我又信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当时是多么的痛苦……她忍受着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将儿子交到了仇人手中抚养。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几乎和她的爱人一模一样,却做着她最憎恶的事情。”
阿德赫拉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想起了在走廊里看到的那副威廉·兰斯洛特的画像,觉得一个令人窒息的巨大秘密已经压到了她的心上。
“你是说——”
“哈罗德是我父亲的孪生弟弟。当年就是他害了我的父亲,又间接逼死了我的母亲。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将我培养成了一名食死徒,所以,”威廉的脸隐藏在Yin影中,“我杀死了他。”
他转过身,看到已经完全呆住的未婚妻,忽地莞尔一笑。
“现在你已经知道全部的我了。我傲慢自大、自以为是,身上的缺点数不胜数。即使已经叛变,我也不得不继续着从前的勾当。我的灵魂沾满罪恶,就算是忏悔一百辈子也洗不净。我早就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爱,却还是想试一试。我知道你并非自愿,但现在,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你可以选择离开——或是留下,和眼前这个面目不堪的男人过一辈子。”
“当然,你也可以先不回答,等你愿意回答的时候再告诉我。”
这是骄傲的威廉·普林斯能给予阿德赫拉·布莱克的最大限度的尊重。如果她现在转头就走,他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可阿德赫拉还坐在那里。
“你不怕我告发你吗?”她问道——这是担忧吗?
“你不会那么做。”威廉立刻说。他没有说完全的实话,因为真相往往不讨人喜欢。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道出她的秘密的。
“你那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又问,“为什么你说所有人都是有罪的?”
“我不敢肯定你会喜欢我的答案。”
“那就说说看!”她有些生气地说。
琥珀色眼睛的青年垂下目光,显得不大像阿德赫拉记忆中那个杀伐果断的威廉·普林斯了。她在等着他的答案。终于,他开口了:
“造成这个时代,我们每个人都是有罪的——不管是杀人的刽子手、盲目听从的民众、自诩正义的斗士,还是冷漠的旁观者、煽风点火的政客、声称被骗的帮凶——我们全都有罪,也许只除了刚刚出生的婴儿。只把罪恶推给某个人或某个团体是不公平的,虽然大部分的罪行确实是他们犯下的。在黑魔王刚刚崛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