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咸涩的海水,他是受了委屈,这委屈没处说,也不能说,只能不声不响的一个人扛着,快要压断了脊梁。
老人的手放在他的后脑勺,轻轻揉着磕破了的地方,时不时低头吹一口气,莫青荷脑子里的弦一下子断了,他把脸埋进老人膝头,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场,但他只是紧紧抓着沈太太毛呢外罩的下摆,像获得了终身的倚靠,胡乱向他幻想中的亲人诉求:“阿娘,阿娘,我想他,我真的想他。”
缀在胸口的戒指硌得他骨头疼,他知道,眼前的老人和他真正的娘并不是同一个,他的娘早成了一撮细细的灰,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天气,被潦草地埋在北平西郊的坟地里,眼前的人跟他并无瓜葛,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太需要一点感情的支援。
沈飘萍在沈太太身后站着,看见莫青荷的狼狈,偏过头,用小指指腹轻轻揩去眼角的一点水光。
沈太太并没有纠正莫青荷的错误,她深深俯着身子,怀抱接纳了他,掌心摸着他的脑袋,低声重复道:“阿娘知道你心里念着老三,阿娘也想他,好孩子,孩子受委屈了。”
沈疏竹跪在一旁,终于按捺不住,用膝盖往前挪了两步,控诉道:“妈,婉仪尸骨未寒,你怎么能向着这几个共匪……”
“孽子!”沈老太太抬起身子,一瞬间恢复了怒意凛然的神色,一手放在莫青荷的后脑勺,另一手紧抓着龙头拐杖,皱纹纵横的脸猛然绷紧了,厉声道:“三十多的男人,一天到晚只会做些酸诗,保护不了老婆家人,过两天苦日子就想着投敌卖国,沈家家门不幸才出了你这个败类!”
“从今往后,谁再跟我的小莫儿过不去,休怪老太婆不客气!”她撑着椅子扶手,颤巍巍的站起来,向四周环视一圈,大声说道:“大家在一起逃难,就都是一家人,我们带了好厨子,今晚请大家喝酒,一是谢这几个孩子的救命之恩,二是庆贺老太婆花甲年纪,再添一个好儿子!”
莫青荷已然呆若木鸡,沈老太太嗔怪着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起来,然后将拐杖抛给沈疏竹,一手扶着莫青荷,一手挽着沈飘萍,再不理会看热闹的众人,目不斜视的沿着山路往回走,利落的吩咐道:“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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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又一次笼罩了寂静的山岗,当夜,莲花峰东麓的山中古刹,迎来了一场奇特的晚宴。
寺庙伙房架起大锅,添满木柴的灶堂被耀的通明透亮,在沈家干了多年的老厨子亲自Cao刀,用好不容易得来的豆腐做一道素鸭子,一面念念叨叨的挥着汤勺,一面四下巡视,指挥庙里的两名小沙弥添水加柴,胖胖的身形像个转轴子,在伙房方寸之地转来转去。
应寺僧的要求,除了孩子和怀孕的女人,其余难民一律吃斋饭,其实也无须强求,逃难期间物资匮乏,几口袋粮食,再加寺院储存的豆子和白菜,熬成糊糊涂涂的一大锅,一人分一大勺,就是难得的美味,至于救济堂的孩子们,则每人分到了一块夹着rou罐头的硬面包,青菜豆腐煮出的汤水里额外洒了一把鲜红的小河虾。
江南饕客在吃食上一向挑剔,如今一切删繁就简,市民们穿着数日未曾濯洗的衣裳,捧着五花八门的食具,吃得有滋有味。
伽蓝殿的后堂却是另一番景象。
经历了连日的迁徙和惊吓,大家都急需要一点放松,寺院主持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坛绍兴黄酒,又抬来一张木板桌子,垫平了四条腿,大家点着蜡烛围拢在桌边,一边吃饭一边交谈。
沈疏竹一直没有出现,沈家的大儿子沈立松,整晚都在盘算怎样在经济管制时期从银行取出一笔余款,也吃得心不在焉。莫青荷被沈老太太问着,讲了许多延安的生活,他口中贫苦却快乐的西北农村让沈家的小丫头们连连咋舌,沈飘萍也听得入了迷,几乎忘记了先前的龃龉,当听到在西北,女人可以跟男人一样穿军装上战场,她喝了一点酒,出神地盯着跳跃的烛火,两腮微微泛红,目光shi润而热切。
莫青荷第一次发现,在他心中傲慢无礼的沈家人也有可爱的一面,譬如良好的家教,每当他开口,就连老太太在内,每个人都安静地倾听,没有人会突然打断他的发言,当言及他与沈培楠的过往,小丫头们竖着耳朵,捂着嘴嗤嗤偷笑。
沈老太太贴身的老佣人为莫青荷盛了一碗汤,抿嘴笑道:“当初三爷留洋回来,说起要参军,除了老太太,全家没有一个同意的,都担心他从小被人伺候惯了,到了军营里,连被子都不会叠呢。”
莫青荷的眼神被烛火照得格外柔和,起身接过汤碗,笑道:“我们在北平住着,他时常还要嫌我邋遢的。”
“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哪能让他还像以前一样。”老太太撇撇嘴,鼻梁皱起细纹,轻轻嗯了一声,“我倒是担心,他那个火烛郎当的性情,恐怕还没两个月,就要因为打了长官被撵回家。”
沈飘萍像想到了十分有趣的事,噗嗤笑了出来,老姆妈应和道:“还没飘萍小姐那时,一到夏天学堂放假,大汽车把三位少爷接回来,一样的瘦高个儿,穿着洋学堂的制服,打招呼说洋文,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