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大殿的金顶。沈疏竹惊呆了,唤了一声婉仪,用力攥着她的手,陆婉仪幽幽转醒,泪水如两泓清泉,一颗颗沿着眼角往下淌。
“沈二少爷……”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烟雨迷蒙的眼睛盯住沈疏竹的面孔,怎么都不肯移开了。
沈疏竹望着憔悴不堪的陆婉仪,一下子失去了气度,气急败坏的抬头冲莫青荷嚷嚷:“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运粮食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莫青荷已经自觉的退了出去,沈飘萍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擦净脸上的尘土,不耐烦的解释:“茶园来了日本兵,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婉仪姐带回来。”
她走到门口,紧紧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凛若霜雪,并没有跟门外的莫青荷说一句话,只是伸出涂着蔻丹的手,哧啦一声拉拢了布帘。
&& 77、
就在莫青荷带领杭州百姓躲避于山中古刹时,撤退到百里之外的国军部队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处临时搭建的医疗处,因为缺乏木柴而令人感到寒风沁骨,受伤的士兵并排躺着,发出低沉的呻yin声——国军主力战败撤退,消炎药粉和止痛剂都极端匮乏,有些较小的手术,比如取出一枚子弹,摘除化脓的眼球,都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条件下实施,不时有人像野兽般咆哮出声,护士擦一擦额头的汗水,将镊子掷在金属盘子里,当啷一阵响。
医疗处人来人往,伤兵的人数急剧增长使这里总弥漫着一股脓血的恶臭,或许有尸臭,伤重的士兵全身包扎绷带,安静的睡着,有些已经停止了呼吸,当医疗队下一次审查发现了这些尸首,就叫几名小兵抬出去掩埋。
大门嘭的一声被撞开,几名战士高喊着:“让一下,让一下”,七手八脚抬进来一具担架,紧接着,拥挤的棚屋里响起一阵令人作呕的锯骨声,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女护士们大声嚷嚷,被她们围在中间的是一名手臂溃烂的战士,因为伤势严重,意外获得了一支吗啡,他一动不动的躺在木板床上,无神的目光望着天花板,一直照料他的一名战友满脸汗渍和灰尘,一屁股坐在地上,摘下袖管的红十字,发出男子的低声呜咽。
绷带,血,子弹,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旧军装,不断溃烂的伤口,接连死去的士兵,这就是部队撤退以来永远不变的景象,就连睡一个安稳觉都不能,只要上空响起日军空袭警报,他们就又要走了,烧毁棚屋,抬着担架,到离家乡更远的地方去。
谁懂未曾想到,不可一世的七十万国军主力,只不过三个月,就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他们师部还算好,自从战斗开始,因为平时训练有素,军事指挥得力,减员不到五分之一,而跟他们在上海战场打了个照面的桂系军队,有些甚至全师全军覆没。
方才闯入的几名士兵被驱赶出去,棚屋又恢复了暂时的安静,女护士们在过道来回穿梭,忙着查看伤情和分发药品,一个个面露倦容,就在数月前,她们还是白衣黑裙的女学生,连与男同学说话都脸红,如今她们利落的为士兵擦身换药,自从随队撤退,也都已经多日没睡过一个整觉了。
大门又一次被推开,冷风卷着冬日的细雨往屋里吹,一名Jing神的小兵大步走进来,边走边冲大家嚷嚷:“大家都醒一醒,咱们师长亲自来看你们了!”
小兵个头不高,声音洪亮:“师部给大家带了药品和罐头,让大家安心养伤,伤好了去战场继续打日本人!”
伤员们像打了强心针,一下子来了Jing神。
话音刚落,沈培楠裹着一件黑大氅,被孙继成等警卫士兵簇拥着走进来,军装沾了尘土,领口的军章却簇新,他刚接到晋升中将的指令,然而在全军战斗减员的关头,这种晋升并不令他欣喜。
连日征战让他脸上添了倦容,眼角几条细纹更深了些,漆黑的眼睛却格外坚毅。
伤员们挣扎着要坐起来迎接他,沈培楠做了个手势制止他们,一路走到刚被抬进来的伤兵跟前,掀开棉被的一角,皱眉检视他空空如也的袖管,那人被截断的右臂洒了消炎药粉,包着厚厚的绷带,浸透了脓血,被子一掀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小兵面容呈现缺血的灰白,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沈培楠摇了摇头,轻轻的在他肩上拍了两下,道:“好样的。”
他转头望着一屋子的伤兵,提高了声音:“大家都是好样的!”
伤兵们嗷嗷的欢呼,护士们走来走去,将枕头竖放在那些伤势不严重的士兵背后,让他们能自如的半躺着,许多已经能够下地行走的伤员甚至聚在沈培楠跟前,你一言我一语的汇报复原情况。
部队成功从上海战场突围让这位年轻的国军师长声名鹊起,已经成为了全师的Jing神力量,但许多战士都只在训话时远远看过他,甚少有围坐谈话的机会,此刻见沈培楠没有长官架子,又早都躺腻烦了,就都大着胆子说起话来,大家痛痛快快的骂了一会儿日本人,又开始了他们粗鲁的玩笑——对女护士的容貌身材评头论足,这些曾经以婉约羞涩著称的女学生倒也不介怀,她们早把自己当成了合格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