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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言灵偷笑,她怎会料不到,明明门口摆着一双拖鞋,小孩子的尺码。
“看碟吗?我朋友寄了一饼外国片,最近才出的。”
“什么片子?”
“外文片片,你可能看不懂,我给你当翻译。”
两人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电视机渐渐显示出模糊的画面。并没有出版公司的片头,而是一段混乱的DV拍摄。
“画面为什么这么花?”
“我朋友在巴黎经营实验电影院,这片子还没出DVD,是在影院里面偷录的。”
“这是不对的吧?”
冬箐调皮地眨眼:“难道人生一定要做对的事情?你要容许自己可以犯错。”
什么逻辑……蒋言灵笑了,一口咬过她递来的勺子。
在狭小又闷热的空间里,她看完了自己人生中第一部外文片(没有中文),里面的人说话快得像上了发条一样,听着是英语却又不像,虽然画面很差劲,但是能看出这是一部很有意境的电影。
“这是杀手吗?他为什么带着墨镜,像老夫子一样。”
“那是隐匿个人特征。”
“眼睛应该长得不好看吧。”
过一阵子小孩又提问了。
“他为什么爱喝牛nai?大人都不爱喝牛nai!”
“说明他心里还有童真。”
“那他为什么整天带着一盆花,那是他的朋友?”
冬箐费了一番脑筋,说:“如果人人都能轻易被看透,便没有意思了。”
他可能是不想被人轻易看透吧。
说实话,没有翻译和字幕,她不大明白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为什么女孩儿要跟他在一起,为什么他要教那个女孩枪法,为什么女孩儿会流泪。
但她和玛蒂尔达有一样的执着,她们都想长大。
玛蒂尔达长大,是为了Leon吗?
那自己长大,又是为了谁呢?她的生活早已被安排,随时都可能回上海,一旦自己启程,这里的日子便会随时间灰飞烟灭,仿佛不再存在。
这十几年的笼中岁月和记忆一陨俱陨,她害怕遗忘,兴许是年老的诗篇看得太多。
后面没有了讲解,冬箐看入了神,而蒋言灵却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挖碗底。她不喜欢暴力,但她爱这个亟待成长的姑娘。
Leon,她记得电影中的男人叫Leon,脸上挂着瞎子才戴的眼睛,画质很差,能看出并不年轻。
他那么老,那么凶残,那么冷漠,却有一个女孩愿意跟着他浪迹天涯,是出于什么情感?
DVD弹出来,冬箐没有将碟片收好,而是问:“你想喝牛nai吗?”
她用力点头,说:“我想吃牛nai冰。”
“冰还没冻好,不如你在等一会儿,吃完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要住下来。”
“你外婆会担心。”
“我会同她讲。”
冬箐沉下气,蒋言灵试探地问她:“你是不是想让我走?”
“灵灵,”冬箐反问,“你觉得这个女孩对里昂的感情是什么?”
“她别无选择?”
“那为什么会一起浪迹天涯?一起学杀人?”
她沉默了,这个问题太难,但她想到《简爱》的女主最后和罗彻斯特先生在一起,尽管他的妻子因为火灾而死去,尽管她们之间的纠缠远比爱恋更多。
“这个女孩爱上了这个杀手。”她犹豫地说,“因为她说’He’s not my father. He's my lover’。”
蒋言灵玩捏勺子的手停下来了,“他们是有爱情的。”
“也不尽然,里昂问她,你从未恋爱过,怎么知道这就是爱情。”
像是一种拷问,在拷问她的情感。
蒋言灵说:“我也未曾恋爱,但我知道什么叫爱情。”
“你对凡事都太过犹豫,你不敢踏出那一步,因为爱情对你来说太过崇高,鲁莽地作出决定是一种玷污,不是吗?”冬箐反问她,口气中带着确信。
蒋言灵的内心震撼不已,这就是她的心理。
“你认为嘉怡和国兴、还是真心和阿发之间的感情,根本配不上爱情吧?”冬箐站起来说,“甚至你的朋友程施,她对嘉怡的感情与爱情想去甚远,不是吗?”
蒋言灵木然抬头,她的眼神失焦。
“灵灵,”冬箐蹲下来,诚恳地看着她,“你要接受,难以挥去的情感,让你辗转反侧的人,牵动你喜怒哀乐甚至让你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人,是让你产生’爱情’的人。”
她看不出冬箐眼里的绝望,只当那是哀伤。
蒋言灵问她:“你有过这段情感吗?”
“有过,我以为不会再有了,可现在她出现了。”
“那她爱你吗?”
冬箐苦笑:“她爱我,我怎么会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