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挚支支吾吾,窥着他的脸色,目光闪烁。甫一出宫,萧景琰便直奔苏宅,谁料一打开暗门就吓了一跳,地道暗室中高大身影一闪,他还以为是誉王派来的刺客之流,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位禁军大统领。蒙挚见到他也是面露尴尬,行了礼各自坐下,一会摸摸脑袋,一会挠挠下巴,萧景琰倒是沉得住气,“……这本书,可是苏先生的?”
“啊?啊……是,是苏先生的。”蒙挚耳朵尖都红了,“他让我看着……打发打发时间。”
梅长苏与蒙挚关系非同一般,萧景琰早已察觉。若无麒麟才子从中穿线搭桥,他一介平平无奇的郡王,何能劳动蒙挚这位大统领偏帮自己上位。当下也不戳破,和善地笑了笑,取过书,“《翔地记》——这其中的批注,可是苏先生所写?”
“正是。”
梅长苏一手簪花小字,秀丽飘逸,“苏先生这临得是曹景完碑罢?”萧景琰随口说道,蒙挚火烧屁股似的蹦起来,“是吗?我……我不太懂……”
既然誉王找梅长苏议事,依着那位皇兄的性子,看来一时半会免不了要在这暗室里等待。萧景琰读了几页,《翔地记》乃山川地理之书,言辞简明而传神,寥寥数笔,描摹河海湖峰,令人有如亲临实地。有些条目梅长苏做了批注,萧景琰读得正入神,忽然脚步声响,梅长苏的语调戏谑,嗓音清亮,“——蒙大统领,我好容易——”
萧景琰偏过目光,梅长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靖王殿下。”
你二人关系果然非同寻常,如此活泼的江左梅郎,萧景琰认识他快一年,自认关系也算熟稔,却从来也没有见识过。他瞟一眼蒙挚,又看一眼梅长苏,淡淡道,“今天的事,先生应该已经听誉王讲过了罢。”
“——我们是该走了,多有打扰。”萧景琰起身,蒙挚踯躇不前,他便干脆一同立在原地。蒙挚一个劲朝梅长苏使眼色,梅长苏神色平淡,好似根本没看到蒙挚的表情。萧景琰低下头,《翔地记》正好撞进他眼里。
“这本书刚刚我读了读,觉得甚是有趣。不知先生可否借我?”
梅长苏呼吸一滞,腰板不由自主挺直。金风顿起时节,他早早穿了夹袄,细瘦的骨架裹在宽大袍服中,倒是显得健壮了些。
“怎么,不能借?”
“可以,当然可以。”
萧景琰点点头,将书放入袖中。“蒙卿,还不走么?”
节制巡防营后,萧景琰一下变得更为忙碌。重新整编,入册,Cao练,与兵部协商沟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等他停下手有时间喘口气到梅长苏处讨教,已是十日以后了。
时值中秋,月光如水,秋虫唧唧,有人在吹一曲胡笳,如怨如诉。萧景琰凝神听着,见梅长苏摇了摇头,便问道,“先生不喜欢?”
“太过哀怨,反失了曲子原有的韵味。”梅长苏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萧景琰道,“……你小时候,临的可是曹景完碑么?”
梅长苏头也不抬,“临过一阵子,只是我现在体虚,笔锋无力,字不免轻浮。”
萧景琰道,“先生过谦。”
“靖王殿下的字,笔锋雄健,比我要高明许多。”梅长苏又写完一行。寝居门外挂了一个草编的小笼,不住传出虫鸣,八成是飞流的手笔,萧景琰忍不住问道,“你睡觉浅,不怕吵么?”
“最近睡得……还算沉。”梅长苏轻声道。
“看来晏大夫的药确实起了作用,不愧神医之名。”
梅长苏垂眸沉yin,忽然抓起那张纸揉成一团,萧景琰奇道,“怎么了?”
“写错了几个字,不如重写。”
月上中天,月华如练。萧景琰鼻端似乎闻到一缕甜香,却不是清冷的梅花。万籁俱静,夜深如水,飞流黎纲等人已经睡去。萧景琰心头一震,“……苏先生。”
梅长苏双目沉沉,“靖王殿下。”
“也没什么事,你也该歇息了。我先回去了。”萧景琰整整衣襟,刚要站起,却听梅长苏开口道,“殿下,留步。”
“先生怎么了?”萧景琰重新坐好。梅长苏出言挽留必有要事,“可是有了新的——”
“请稍坐片刻。”梅长苏纤长的手指紧紧握住湘妃竹笔杆,苍白的手背青筋依稀可见,“……就一会。”
“好。”坐就坐,萧景琰依言又干坐半晌,他也有些困倦,可但凡一起身梅长苏便请他“再等等”,如此这般,已是斜月沉沉,更残漏尽。
“……到底何事。”萧景琰大为不解,“是我做错什么了?”
梅长苏紧紧咬着下唇,“不是……没有,殿下没有做错什么。”
“那先生一而再、再而三……”
“请恕苏某病中无状,今夜,”梅长苏漆黑的眼睛望向萧景琰,“今夜,殿下可否留在这里——陪我。”
“陪你?”萧景琰一愣,“你是说……我留下来……过夜?”
梅长苏避而不答,但耳朵却红彤彤一片。萧景琰心下明了,压低声音道,“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