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就片刻功夫,当贺江隐终于撤开手时,聂珵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面上狼藉一片,肩膀甚至还在抽搐,腿一软,轻飘飘地跌坐在地上。
此刻他的额间,七杀玦不复存在。
聂珵失神中,又听见贺江隐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这问擎弟子的七杀玦已经除尽,想来各位都知道,真气被强行剥离后很难再聚,所以大可放心。而他虽然与贺云裳同为金魑蛊王之主,但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取他性命未免有损江湖道义,不如将他暂且留在贺某身边,以便及时看管。如何?”
虽然是问句,但显然贺江隐没有商量的意思,在场各派更是还没从他刹那间便剥了聂珵真气的狠戾中缓过神来。
便听贺江隐继续道:“至于秦匪风,他如今只是一介痴人,何况当年各派围剿贺云裳,他也算立了功,现下杀他,也不太合适。”
聂珵闻言,沉痛的大脑似乎稍微清醒一些,然后他急忙转头,顾不上浑身无力,手脚并用爬到秦匪风旁边。
“他怎么样了?怎么还没醒?”聂珵急切问道。
九方游神色诧异地看了看聂珵。
“你不先关心一下自己?”
聂珵:?????
聂珵确实被九方游问得一愣,总觉得这个问题要是深挖下去似乎会挖出什么不得了的结论,可他来不及细细琢磨,虚脱之下,又晕了。
这一次,可不是被揍一顿就能醒过来的程度。
他足足躺了三日。
而他这三日即便是昏迷,却也昏得一点都不消停,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被塞进一口巨大的锅里,一会儿油炸一会儿爆炒,噼里啪啦差不多死了一万遍那么痛,然后脑子里各种幻象丛生,走马灯一样,全是关于一个少年。可他因为太痛了,只能任由那些画面在他眼前闪现,却根本无法记下来。
他稍微有一点印象的是,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他痛到绝望的时候紧握他的手,粗糙的指肚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摩挲间仿佛又给了他些许气力,将几次坠入黑暗深渊的他强行拉扯回来。
所以当他第四日清晨刚一睁开眼,看到聂尘光红红的眼眶时,忍不住嗓音沙哑地问道:“聂仙儿,你是不是暗恋我?”
然后他被聂尘光看诈尸一样的视线洗礼片刻,心说果然是做梦,就挣扎着坐起来:“秦匪风呢?”
聂尘光拿剑鞘给他脑袋轻轻往右一怼。
聂珵就看见正闭眼躺在自己右手边的秦匪风。
“我昏迷多久了?他一直没醒过来?九方游呢?”
“他说他体内的蛊已无大碍,只剩最后一步,要等你醒了再做定夺。”说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粥碗递过来,“你三日都未进食,先把这粥喝了。”
聂珵接过粥咧嘴一笑,他确实饿了。
聂尘光看他还能笑出来,眼眶却更红了,语气也软下来:“你……还疼吗?其实你不必太在意那七杀玦,没了也好,省得又被他们盯上。”
“只可惜你身子骨原本就弱,如今又平白遭受这些……”
“聂仙儿,”聂珵忍不住打断他,“我没事。”
确实,与其被众派视作眼中钉,还不如眼下来得自在。
只不过贺江隐这种出其不意挖人真气的做派实在让他憋了一大口气,他得找个机会报复回去——不了,他还是早日跑路吧。
然后在聂珵安安静静喝粥的空挡,聂尘光总算稍放下心,又给他大致讲述了一下他晕过去之后的情况。
不得不说,当时贺江隐眨眼间剥了聂珵的七杀玦,又放话要亲自看管他,似乎真让众人放心不少,这事竟也就作罢,连带着也都暂时放过了秦匪风。
不过,他们在处置段远山的问题上,却又发生了分歧。
便是段远山炼制众多这等凶狠的活青子,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部分人主张审问,看看背后是否还牵扯其他内幕,另一部分人则主张他如此残虐,以防夜长梦多必须立刻处决。
两派众说纷纭差点儿又掐起来,贺江隐估计不太想理这帮作Jing,就叫他们先干点人事,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孩童。
然后他们冲到内院,正好看见一群十来岁的小娃娃乌泱泱往外冲。
打头的丫头显然是代领众人逃出密室的小领袖,手举一根比自己胳膊都粗的棒槌遇神杀神,起初还以为他们是段府派来堵人的,一个棒槌抡过去,给一个离她最近的少侠脑袋开瓢了。眼下,正找了郎中医治,不过医治的银两还需要监护人交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