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从秦匪风口中说出来,竟然十分深情。
而他当然知道,秦匪风念的,就是贺云裳。
按照聂又玄所说,自己当年重伤,正是斩月坡一役中拜贺云裳所赐,当然,他倒一直对贺云裳没什么太强的恨意,毕竟他什么都不记得,如今虽然残了一只手,却也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他本以为秦匪风确实因贺云裳手段残忍而大义灭亲,现在看来,当年真相兴许是另外一回样子。
敏锐如聂珵,自然不信秦匪风真如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为了苟且偷生而背叛贺云裳。
想来那姓贺的鬼少年即便确实因秦匪风而死,但他在秦匪风心中的分量也必是独一无二,否则谁会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提一个不相干的名字?还是以那样暧昧的姿态。
聂珵知道自己其实没理由在这件事情上小肚鸡肠,但他控制不住,他想到这傻子曾经也有过非常在乎的人,对方还是重伤自己的罪魁祸首。而他现下对自己的依赖都是基于自己捡了他,假如他有一天恢复神智,转头便会毫无留恋地离开。
想到这些,聂珵就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被什么堵住,气都变短了。导致他盯着自己胸口看了半天,心说不会要发育了吧?伸手好一顿按摩。
然后他被自己蠢得干笑两声,头脑清明许多。
这十年来他一个人都好好的,要什么人陪啊?
他下山不过是为了找回原本记忆,让自己的人生看起来不那么缺斤少两罢了。
哪需要什么儿女情长。
所以这样一想,聂珵心情又豁然开朗一些。
并没有。
接下来连续三日,聂珵都对秦匪风爱搭不理,态度冷漠到令人发指。
秦匪风完全摸不到头绪,就可怜兮兮地一次次凑过来,变着法地给聂珵送各种吃的。要问吃的哪来的,当然冯富贵花钱买的。
聂珵也是回到客栈才知道,秦匪风这傻子是和冯富贵一起去的谪仙楼,俩人偷摸跟在自己pi股后面一路胡吃海喝,秦匪风就是那时误喝了给嫖客助兴的酒。
聂珵能给他俩个祸害好脸色就有鬼了。
而这日一大清早,聂珵正梦见冯富贵要抢自己的一筐图,给他气得扛着图满街跑,然后突然冲出来一个看不清脸的矮冬瓜,矮冬瓜狞笑着说秦匪风我们回家,聂珵就眼看着秦匪风从一筐图里爬出来,一把抱起矮冬瓜,“吧唧”亲了一口,说,好香啊!
“好香啊!”
秦匪风兴奋的声音和梦境重合。
聂珵翻身嘟囔:“香你妈,有我香吗?”
说完,聂珵一下睁开眼,就看见差点怼自己鼻孔里的一坨——烤红薯?
秦匪风一只亮晶晶的眸子从红薯后边露出来:“聂珵,可香了,快吃!”
“……”
聂珵又闭上眼。
秦匪风等了半天见聂珵还是无动于衷,原本献宝一样的脸垮下来,蹲在地上画了一会圈圈,看着烤红薯实在眼馋,就自己掰着吃了。
“窝都听仙儿的话,莫有用富贵的银子,聂珵还是不吃。”只听他含糊不清地小声逼逼道。
聂珵心说聂仙儿你要实在闲能不能去找找你师父,明明之前还嫌弃我和这傻子太腻歪给问擎丢人现眼,这咋没几天又拉上皮条了?
紧接着却一怔,聂珵睁开眼:“你哪来的银子买吃的?”
秦匪风似乎没想到聂珵会突然搭理自己,乐得一下蹿起来,结果可能蹿太猛噎着了,嘴里的红薯渣子喷聂珵一脸,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聂珵气得抹一把脸:“好好说话你跳个瘠薄——”
然后聂珵骂不下去了,他就一骨碌从床上滚下去,顾不上崴了的脚,一把扶住神色异常痛苦的秦匪风。
眼看着秦匪风“噗噗”冒出两大口黑红的血,聂珵脑子突然空白,抖着手条件反射地就去抠秦匪风的嘴,想要把他刚吃进去的烤红薯都抠出来。
只是早已于事无补,短短一瞬间,秦匪风整张脸都涨成紫红色,四肢也紧绷到血管快要炸裂一般,尤其眉心突然鼓起一块,似乎有什么活的东西在那处皮肤下觉醒,紧接着便在秦匪风的身上快速游走。
这明显不是噎着了。
这是……蛊!
意识到这一点,聂珵几乎条件反射地跳开,十分狼狈地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