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还是能继承几分亲生父亲的谋略才智。
他正在沉思之际,顾雪萝却从椅上站起身,跪在了他的面前。她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用恭敬又清冷的声音说道:“女儿向父亲保证,一定会好好的嫁过去,不会再胡闹,但女儿还有一事要请求父亲。”
顾中书沈声道;“你说。”
“母亲生性柔弱善良,只有我和雪麟两个孩子。女儿希望,等我嫁过去之后,父亲能够好好照顾她。”
顾中书眯了眯眼睛。这话看似请求,实则是威胁。威胁自己,如果对李氏不善,那她一定会在林家采取措施,弄出另一番事情来。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这个自然,你放心吧。”
顾雪萝从父亲那里出来,回了晴雪楼。红烛高照间,映着屋子里的一片喜色。如同秋日骄阳染就的红色枫林,暖意融融。贝锦正拿着小巧的漆金香炉,熏着悬在衣架的正红嫁衣。
顾雪萝愣了愣,缓步上前,看着华美的嫁衣。宽幅长襟,正红满绣,绘凤描花,针脚却极为细密,如同与布料连在一起。
即使在昏暗的灯火之下,依旧掩饰不住嫁衣上的隐隐光辉。顾雪萝轻轻抚摸着衣料,低声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发光?”
贝锦笑着说道;“姐姐,这是苏州的华光锦线,只要有些许微光,便会熠熠生辉。这凤凰是用碧玺和米珠捻线穿成,更加活灵活现。”
“原来如此。”顾雪萝微微颔首。
贝锦又道:“姐姐,你看,这牡丹花都是捻了石榴石的丝线穿的,多好看呀!”
顾雪萝听完,挽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她被这满屋的鲜红颜色冲的心里发慌,只想快点离开,她定了定神,说道;“贝锦,银蛾,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楼上呆一会儿。”
她也不等两人回话,缓步上了楼。银蛾觉得不对,想要去拦,却被贝锦伸手抓住了。
顾雪萝一路走到三层,推开了门,夜风带着shi气,轻轻拂在她的面颊上。她脱下水玉金丝绣鞋,白锦罗袜,赤着脚走到栏杆旁边。她只着了一件月白苏纱裙,步摇上的细穗和黑发纠缠在一起。
她慢慢靠在栏杆上,望着天上的冷月疏星,又渐渐坐在地上。仰脸托腮,看着夜空中那一弯如钩新月。她眨眨眼睛,歪了歪头,任由一把青丝拖在地上。
月本无今古。她匆匆走了这两遭,才朦朦胧胧的明白,原来女子的无奈,从来都是一样。无关性情,无关身份,也无关时代。其实两个顾雪萝,不管是谁,即使做出不同的选择,却都会得到一样的结果。
顾雪萝露出一个无奈的淡笑。她伸手盖住脸颊,盖到了眼角。她觉得手指有些shi润。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落了几滴眼泪。
她的脚虽然踏在地毯上,却觉得冰凉。她忽然理解了书中的顾雪萝出嫁之前的犹豫和迷茫。在这一场醒不过来的黄粱梦里,她的迷茫和犹豫,她的左右为难,才刚刚开始。
等银蛾终于忍不住,走到楼上去找自家小姐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靠着栏杆睡熟了。银蛾轻手轻脚的走上去,她蹲下身,看着自家小姐的面容,却发现了她的脸上,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泪痕。
她终是没有叫醒顾雪萝。而是拿来了一床锦被,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上。银蛾笼起了香炉,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她睡得很安稳,似乎做了一个甜梦,还带着泪痕的脸上,渐渐挂起了一丝轻笑。
第二天,便是顾雪萝出嫁之日了。天刚蒙蒙亮,她便起了床,在一众下人两个喜娘的服侍之下梳妆。喜娘把她的青丝绾成高耸的九华髻,小心的戴上沉重的赤金凤冠。髻上的两根并蒂海棠步摇,金丝软软的垂下来,每串金丝之下坠着数颗珍珠,光滑圆润,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
贝锦和庶妹珠玉正在给顾雪萝熏衣。珠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贝锦已经哭得泪人一般,还生怕沾染了衣服,正在不断地用锦帕擦拭。
母亲李氏穿着一身暗红色华服,眼睛里含着泪水,仔细的给她戴上一对嵌金珊瑚耳环。顾雪萝看着她明明十分悲伤却又极力忍耐的样子,眼睛里也噙了泪水。她的唇上涂着鲜红的口脂,连指甲上的蔻丹也被细心地染上红色。
喜娘扶着顾雪萝起身,她展开双臂,贝锦和珠玉亲自为她穿上大红喜服。罗衣重重,长裙曳地。绣线朱凤,满绣撒花。里里外外穿了三四层。顾雪萝双手交叠,踏在门口,又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葱绿软帘,香檀床榻,琉璃灯罩。白壁朱笔,一切依旧是整整齐齐的。
李氏握着她的手,低头望着她,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吉时已到,迎亲的乐曲声透过层层角门,在深宅大院之中,幽幽响起。顾雪萝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喜娘把红色盖头附在了她的头顶。
盖头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和眼前的一切景物。银蛾扶住她的手,踏着柔软的地毯,走到门口。
都中的规矩,新娘到夫家之前,脚不能沾地。需要先由兄弟背到门口,再由夫君抱上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