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的。
每天告别母亲来到学校就好像被押上一个永远不打烊的刑场,他小学二年级了,六年级还有好远啊,太远了,念了初中又怎样?他没期待。毕千念默默地忍受着,心里空出一大块,却很少哭,也不懂反抗,他打不过那群男孩,好像就已经失败了。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办,只知道不能让妈妈难过。
他在还不够长大到思索人生和命运时就已经被打压得认了命,命运欺他手无寸铁,让他障目一叶。
宁展眉没吭声,毕千念轻声说着反而像在安慰他,“我妈知道后想让我换环境认识新朋友,然后上了小主持人班嘛,认识了许昀。当时没什么小朋友敢和他说话,我正好落单,就和他一起了。”
“然后许昀就成为你人生中第一个朋友了?”宁展眉下意识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有多难听。
许昀从书里抬起头来,皱着眉头,叫了声宁展眉的名字。
“抱歉。”宁展眉对毕千念说,这句话对毕千念来说未免太诛心。
毕千念也被宁展眉那番话语吓了一下,他没料到宁展眉反应这么大。但仔细一想也能感觉到宁展眉并非嘲讽,而是在心疼他,并且带了一些为他不公遭遇而升起的愤怒。
“没事,没事。”他笑着又拍了拍宁展眉的手,好像总是这样安抚宁展眉,那天看电影的下午也是。
他的确为宁展眉方才的话刺痛了一瞬,宁展眉说得没错,许昀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在他五年级的小主持人课外班上,他认识了一个冷冰冰但并不故意冲他摆脸色,也不刻意刁难他的小伙伴。
等童稚黏起他时终于逐渐被带得开朗爱笑,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
第二本相册到了初中,照片抓拍的很多,毕千念说大部分是童稚拍的,拿着个小手机厉害得不得了,总爱拍照,和毕千念不在一个班也抵不住他的热情。竟然也耐心冲了不少照片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拿奖。”毕千念亮着眼睛指给宁展眉看,毕千念拿着一枚奖状,对着镜头笑。此时的毕千念已经显出现在的Jing致样貌了。
“这么厉害,”宁展眉夸他,“是什么奖?”
“初中组的全国写作比赛,拿了省二等。”毕千念说,“奖状我还收着呢,我还记得学校奖了五百块钱,我请班上几个朋友的吃了顿饭。”
再翻过就是那张聚餐照片,宁展眉在里面看到了周简,他没问,前面不少抓拍里周简也偶尔出了镜。
“这张是运动会的,班上文娱委员给拍的应该是。”图片中央是接力赛,毕千念在后排人堆里拿着瓶没喝过的水,大概是预备给班上的哪个他负责的运动员。宁展眉在等待接棒的人里又看到了周简。
“这是艺术节我们班表演的节目,挺无聊的,念诗呢,抽了半个多月的第二节晚自习去空教室念。我那段时间做梦都是那声儿。”宁展眉在几排穿着相同衣服的男生里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毕千念,刘海掀开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嘴巴轻轻张着。
让他不高兴的是毕千念旁边又是周简,怎么总有周简?他方才已经失礼一次,不愿意让毕千念不愉快,默默地听着。
倒是毕千念也发现了一样,嘟囔了句,“周简出镜率怎么这么高?我太久没翻相册了,今天一看他可真多。”
宁展眉没好气地接了句,“看着不高兴就扔了。”
“那倒没有。”毕千念笑了声,“那会儿我跟他应该关系还可以,诶,没必要。”
他是真的不怎么在意了,周简带来的荒诞闹剧好像已离他很远,只偶尔会为失去一个原本不错的朋友感到可惜。
翻到毕业照的时候还没忍住唏嘘了一句,给宁展眉看与艺术节那张的对比。
“他是体委,特意把艺术节的站位和我排到一起,还说到时候毕业照也一起站。”毕千念说,指了指毕业照,“结果毕业照上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又笑了,“哎,谁想得到。”
谁能想到?
不说青春期的慌乱,毕千念的整个人生好像一直都是缺失和无序的。
他的未定太多,懵懂的童年末尾得知自己没有父亲的原因,还不如爸爸死了这个解释明确易懂,谁能想到?
小学遭受同龄人长期的恶意,以为恒无尽头了,又堪堪收获了两份真挚的友谊,谁能想到?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迎来光彩,到了初中更是明朗无边的新生活,又被现实当头一棒打得措手不及,周围人骂他是同性恋,是小三的儿子,谁能想到?
他思索了上百次,上千次,这是不是就是他无可躲闪的命运,不断循环的跌倒与重振,听上去并不赖,暗地里又注定了他永远不能逃脱命运的追击与责难。
毕千念盖上相册,似乎还是头一次在日光下回顾自己又短又忙乱的人生,有些疲倦与怅惘。宁展眉在他旁边皱着眉,像毕千念拍他一样,也拍了拍毕千念的手。
他头一次停止了自抑,宁展眉或许的确就是关于他命运的一道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