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我不能回答他这些问题,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可能和解。房间中安静了好久,他才说话:“那……凯和我一起掉进水里,你必须救一个人,你会救谁啊?” “你。”这个答案是如此的显而易见。凯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E同母异父的弟弟,是我们被抛弃的最终原因。可是E笑了,他笑得太开心了,“我就知道梧桐最爱我。” 我客气的笑了笑没有反驳,今天很累了,我不想说话。
E来了之后我总是很期待上夜班的日子,深夜里的沉静给我更多的机会去反思,但是每次清晨,当他的双臂再环上我的腰时却又会开始动摇,从开始的退一步到后来的退十步,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或是正常,我没有答案。
推门进家的那一刻我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房子里被翻的一团糟,E跪在地上收拾残局。
“发生什么事了?”我一边脱外套一边换鞋。
“对不起,凯来了。”E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捡着碎玻璃回答。
“你告诉他的?”
“没有,他跟踪我回来的。”
“嗯。”
“对不起。” 他垂着头手里拿着缺口的杯子一动不动。
北方温度多变,常常让人觉得忽冷忽热,快下班的时候明明热的不行,想要快点回家吃饭,想快回家洗掉外面的气息,想搂着E一起看电视。可我现在觉得冷得彻骨,我现在只想睡觉,如果可以,我想E能陪陪我。
我从E手中小心的拿过玻璃用纸包起来扔进垃圾桶里。E一声不吭的站在我身后,意外的反常。
“他和你动手了?”我在询问,其实也是肯定。虽然凯比我们两个都小很多,但是他的体型一点也不小,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未必有他宽。我几乎没怎么见过他,但是他打架滋事的故事却是听了不少。
E的回答实在令我意外,他说:“没有。”脸上肿起的掌印也被牵动。
“哦,那我们睡觉吧,好不好?今天工作好累啊。”我拉着他的手往里走,他随着我的牵动跟在我身后。
凯来干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出个一二来,无非是钱,但他会找E要却让我想不通,E不该是这样的。我认识的E应该在凯第一次和他无理取闹的时候就打掉他的一嘴牙的。E从来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混混,他从前总是骂我婊子,他妈妈总教他骂我贱人。
多年未见,我们错过了对方的成长。我以为E会撒娇,像小时候那样,可他没有。我从前很羡慕他,因为我是不被允许哭的,而他可以。我现在,多希望他能哭一哭啊。
自以为从未有做过些明显错误的选择,可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这种想法,不过是自私的产物,可是,我永远都没有资本去为他人着想。
深夜里,一阵濡湿的感觉把我扰醒,E把脸藏在我怀里在梦中哭的抽抽搭搭。
“我们搬家好不好?”我在镜子前刮着胡子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在我旁边刷牙的E抬头看了我一眼立马垂眼点了点头。
“那就今天?”
“今天?”
忙碌了一天,我们并排躺在新房子的床上,这里离原来的房子很远,离我工作的医院更远,
“你为什么突然想搬家?”E闷闷的问,“是怕凯找我麻烦还是……”
“那条街每天都要经过一遍,腻了。”
“哦……”E在我怀里缩了缩合上了眼睛。
清晨时,我对着镜子一粒粒扣着衬衫扣子,E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他知道了我如今没有吃早点习惯就不再为我准备了,他也知道我早上闻不得食物的味道,所以只是吃面包充饥。
“你知道吗?当年我妈带我算命,说我8岁就能遇到我的正缘。”E没话找话道。
“那她什么样?”
“不知道……你呢?算过没有。”
“嗯。”
“那先生怎么说的?”
“不是先生,是你爸妈给我算的”,我看着镜子中的他缓缓说道,“我天生命不好,和我亲近的人都与我相克,我注定不得好死……”
“其实这并不准,都是迷信而已。”E白着脸打断我。
我没有再接话推门走掉了。留E在我身边既是陪伴又是折磨,和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感觉是在自焚。
“孟大夫今天这么早就来了呀?”一个小护士迎面走来时笑吟吟的向我打招呼。
“嗯,早上好。”我下意识咧了咧嘴角回应,之后立马又自己都觉得僵硬又尴尬,不过对方貌似并不在意的样子。
我的工作就是每天面对着大展的办公室门,面对着一个又一个的患者。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我真的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可以享受一个属于我的办公室,面对不一样的人,从前我以为这就是新鲜感,新鲜感是不一样的人,日复一日的接诊下我又开始麻木,或许不一样的人并不新鲜,他们依旧没有色彩。
与我无关的人在我的世界是不会有颜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