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终于暴怒,他冲到我面前,将我一巴掌扇倒在地。
而我却越来越蛮横霸道,恶名在外。
那时我年纪尚小,任性又暴躁,总是不甘心被寒霜那样压过一头,
可他这双眼里没有忧虑与关爱,他只是失望,失望我半点也不像那个早死的娘。
这般猫嫌狗厌的日子我过了许久,直到有天,我成功气跑了父亲找来的第三个私塾先生,
我没有答她,只沉默着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出发。
从来没人教我该如何博得他人的关爱,也从来没人教我该如何保护自己,
“我的确不配当你们的女儿,
皇都的秋雨细密而连绵,不多时便浇透了我的衣衫,
反正在所有人眼中我坏事做尽,也不差这一件。
身后没有那些烦人的丫鬟看管跟随,我迈步跨出台阶时,心里只有说不出的轻松。
可我终究还是斗不过寒霜。
我对这里没有丝毫的留恋,
临走前寒霜为我递了一把伞过来,
“你看看自己,从头到脚哪有一点她的样子?
我娘生下我便撒手人寰,我爹从来只会指责我任性顽劣,不学无术,辱没了母亲第一才女的名声。
.......
于是我只能愈加刁蛮,暴戾,顽劣。
我不再看他,也不想听他那些要任由我自生自灭的狠话,只径自走出府门,走进雨幕中。
我好像从未被人这样大胆却又温柔地对待过,一时间鼻子又开始发酸,鼻涕眼泪就要流出来,却还瓮声瓮气地对身边人放狠话,
“姐姐,可还会回来?”
可惜年岁终究还是让我们渐渐疏远,她越来越落落大方,讨得所有人欢心,
不是我不想做个讨人喜欢的好姑娘,
半边脸颊还火辣辣地疼着,我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色,忍了太久的难过与委屈终于是有些撑不住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带着微微皂角香的帕子便轻轻蹭上了我的脸颊,动作温柔却又不容拒绝。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身边只剩了她,
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回荡,我这才如梦初醒,恶狠狠推开他的帕子,背过身去使劲抹了抹哭花的脸,
你怎么配当她的女儿?”
雨天的街角寂寥无人,我抱臂蹲在石阶上,将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便无人能看见我脆弱流眼泪的狼狈模样。
所以我不得不和她比,和她斗,
可寒霜她那样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我身边玩伴,夺走了我几乎所有的关注,
他看起来多么像一个因女儿自甘堕落而气急的父亲,
明明我才是西平王的嫡女,明明我才是御赐亲封的郡主。
那时她总是有些娇怯地跟在我身后,乖乖软软地笑着叫我姐姐。
府时便果然无人阻拦,
“小姑娘,是迷路了吗?”
然后我看见他温柔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帕子来递到我眼前,
我只当她是在父亲面前作秀,便索性将她连人带伞一起掀翻在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这阖府上下千百号人,唯有与我一直敌对的寒霜站在了门口,似是在为我送行。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头发被雨水打得微湿,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有几分谪仙入红尘的意味。
马车连日的颠簸令我的头脑昏昏沉沉,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恍恍惚惚又映起在皇都那些荒唐放肆的岁月。
那时我捂着自己肿高的半边脸站起来,没有哭,只是冷冷看着父亲怒到发红的眼睛。
我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看见一个书生打扮的清俊男子,将他手中的油纸伞撑在我的头顶上。
恶名在外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让别人记住。
可没过多久,头顶细密的雨丝便不再落下,
视线中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我放
我一时忘了哭泣,也忘了硬撑的气势,只是有些呆呆地望着他。
只是无论我怎样努力表现,旁人眼里看到的也只有寒霜而已。
恍然间,我想起来许多许多年前,在我们都还小的时候,我也曾把自己爱吃的点心分她一半,帮她赶跑那些因她出身而欺负她的孩子,还牵着她的小手偷偷溜到街市上去看过夜灯。
她忽而笑着问我,手指一直抚弄着腰上那个褪了色的旧络子。
马蹄掀起飞扬的尘土,我忍不住掀开车帘,望见那抹浅绿色的身影仍伫立在原地,只是在我的视线里不断缩小,模糊。
下车帘,将头靠在车窗上。
父亲觉得碍眼,尽早杀了我便是。”
可惜我的袖子也被雨水打得湿透了,抹在脸上,只将脸抹得越来越花。
无人敢靠近我,便无人能伤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