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很烦，莫名其妙地就烦，眉头没意识地挤在一起。
他跨着大步走在人行道上，右手夹着一根白色香烟，放到嘴边猛地吸了两口，剩下个烟屁股，抬手随意丢在了路边绿色灌木丛里。微微眯着眼，口里吐出烟圈，破碎，飘在空中越来越淡。
大约一百米远，前面酒店大堂灯光开得亮，偶尔有酒醉的年轻男女笑着搂在一起。
顾铮走进大堂，从黑色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用了好几年的旧钱包，身份证放在左边夹层的第三格，放得紧，费了点劲儿才抽出来。
他的手指修长，捏着卡片的一角，低着头又撇了眼上面的自己，好几年前照的。那时候是青春年少，现在是颓废堕落，荒唐人生。对了，这是顾轻山给的评价，也就是他爸，顾铮觉得很中肯。
＂开个房间。＂方铮把身份证放在前台。
＂您是一个人……还是？＂脸上化着淡妆的接待小姐礼貌询问着面前的男人。
＂随便开个，就大床房。＂方铮回答的声音嘶哑，他并不想多说话。
可能是见客人脸色不佳，接待小姐没多问，快速点击鼠标Cao作电脑，让顾铮拿出手机扫码付钱，然后从前台的框里找了张白色的薄卡片递给了他。
＂1605，十六楼，祝您入住愉快！电梯直走尽头。＂接待小姐微笑着伸出手臂，朝向前台左侧，给顾铮指路。
顾铮拿过房卡，点点头，乘电梯上了酒店十六楼。
＂滴……＂感应持续了几秒，顾铮推开门，把房卡插在感应槽里，房里很安静，空调自动吹风，听得到＂呼呼＂的声音。
顾铮没有开灯，走到窗边拉开一边厚重窗帘，灯光透过窗落在他身上，每一束夜晚的光都是整座城市不休息的映照。
透过窗户看了看远处的高楼，没两秒，他转过身弯腰坐在旁边深蓝色的布艺沙发上，翘着腿，按亮了手机。
TAYO，约炮软件，APP里的聊天界面只有几行，双方敲定得都很果断。
方铮看着发亮的屏幕，到现在也是莫名其妙，他来酒店约炮，和一个男人。
其实，顾铮在同城的S大读大四，最后一个学期了，还差半年就毕业，虽然也许他毕不了业，不过顾铮不在乎，可他爸在乎。
顾铮人长得好看，公认的帅气，又高大，爱运动，打篮球时总有些慕名而来的女生在场边给他加油送水。队友打趣他说，这受欢迎程度空前绝后，但每次顾铮都摆摆手，＂没兴趣＂。
上个月末，顾轻山像是转了性子，居然亲自来学校请顾铮吃饭。两年前，父亲出轨被母亲发现，几次狡辩说就是玩玩，知道错了，再也不犯。可是，母亲还是受了大刺激，继而引发重病去世。这之后，顾铮就没给过顾轻山好脸色，即使他面对妻子的离世痛苦流涕，愧疚自责，顾铮也没想过原谅他。
不过，这次顾铮应了局，他们去了家高档的江南菜馆。
＂顾铮，这位是刘芳毓阿姨，这是小江，江昭，刘阿姨他儿子。＂顾轻山装着笑向顾铮介绍对面的两个人。
女人约莫五十岁，化了点淡妆，保养得倒很一般，不过看起来很温柔。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风衣外套，腰带随意地系成蝴蝶结。旁边的男人年纪不大，顾铮觉得不超过三十，皮肤对于男人来说，白了点，胡子剃得干干净净，人很清爽，特别是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倒显得文质彬彬。
顾轻山转身又拍拍顾铮的肩膀，＂这是我儿子，顾铮，大四快毕业了。＂
顾铮心里觉得嫌弃，给顾轻山拍了两下就坐下躲开了。
饭也吃了，人也见了。
顾轻山欲言又止，放下筷子，轻咳一下，说：＂今天见面，是有个事要宣布，我和刘阿姨准备结婚，特意通知一下你们。＂
原来根本没留给儿子发表意见的机会，是通知，不是告诉，也不是询问。
＂我没意见。＂江昭端起白色陶瓷茶杯，喝了口水，轻轻动了动嘴唇。
顾铮放下筷子，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仨。然后起身，穿上深灰色外套走了。
＂顾铮，你……＂顾轻山追了过去，拦在前面。
＂你结吧，我没所谓。＂顾铮冷冷地说，眼神只有嫌恶。
没两天，刘芳毓就搬进了顾轻山在江南小苑的复式楼里，平时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住。
顾铮成天呆在学校，除了放假封校，回家的时间很少。江昭工作很稳定，在城东的国际商贸大厦里当产品运营，自己在单位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一套三十五平米的小居室，按喜好重新装修了一番，一个人住着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