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上的指针抵达八点时,短促地“嘀”了一声。周怀然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待在谢准的房间里写了半小时的作业了,而身后是半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的谢准。
他在奋笔疾书,他却在“不务正业”。
周怀然感慨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心里钦佩道:谢准不愧是学霸,既会玩又学得好。
等周怀然搞定了数学卷,打算写课本上布置的英语作业时,房里响起三下敲门声,他下意识起身,继而想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就转头看沙发上的谢准。但发现对方戴着耳机,并未动作。于是周怀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开门了——原来是阿姨送来了果汁和小布丁,饮料是冰镇过的,布丁也是现做的,看起来Q弹滑嫩。
她举着托盘,柔声问:“听夫人说你不挑,随意就好。所以我也不知道今天的点心合不合你的口味。”
“嗯。”他没被外人这么伺候过,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却没想到谢准已经离开了沙发,正站在书桌前,似乎在低头端详着什么。阿姨则放下东西就掩门离开了。
周怀然回到书桌前,侧头看谢准,顺着他的视线可以看到…自己摊开的作业本。
“这一空格应该是gradually,你好像全是沿用原型填的,可以再检查下。”谢准左手撑着桌沿微微倾身,嗓音温和。下一秒,他斜眼看向桌子另一边,朝周怀然伸出右手。
或许是谢准的姿态像极了一个要给他辅导功课的家教,周怀然未等他开口,就迅速把自己完成好的数学卷递给他。
而谢准接过卷子后放下,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帮我拿下果汁,谢谢。”
等等?是说要果汁?
原来谢准是口渴了。他刚刚居然理所当然地以为,谢准关切地想检查他的作业情况,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好尴尬啊。
周怀然反应过来,连忙递了杯过去。
荔枝的气息在鼻尖一晃而过,好甜。
谢准咬住吸管喝着荔枝水,顺便也扫了眼数学卷,“这张我写过。没记错的话,选择第三题错了。这个第四题有点难,你图上没有辅助线,蒙的?”
“嗯。”周怀然有些不好意思,手不自觉地在捏耳朵。不会做就选B,这是他的习惯。
谢准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是,他似笑非笑着说“也行”。
随后,谢准把卷子推回给他,“别担心,不抄你作业。”
“你误会了。我不是…”
“不是什么?”
“…是我有题不会,想问你。”周怀然鼓起勇气,发扬求学Jing神。
而且话说回来,谢准哪会沦落到抄人作业?他压根没担心过,纯属误会。
闻言,谢准沉默两秒,淡声道:“我不擅长教人,你可以问问别人。”
“嗯,谢谢。”周怀然被无情拒绝,只得点点头,略带失落的嗓音落下,像是猫咪没力气摇尾巴了。
“谢我什么?”
“刚才…你帮我找了两处错误。”
谢准看他垂下的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
本来不想多管…但现在他选择拿起一支自动铅,找到卷子第三题,简单圈出周怀然草稿上的错误步骤,并写下正确的。周怀然呆呆地看他动作,注意力渐渐从题目转移到他飘逸却好看的字迹,再到那只握住笔的手…
“好了,你可以参考看看。”谢准刚才坐下来后,干脆把第四题的辅助线也作了,顺便附带上几行计算过程。
周怀然沉浸在微妙的幸福感里,一身不吭在看卷子。
谢准也没在意他的反应,写完就起身去浴室洗澡了。
周怀然看了会儿,接着开始把东西一件件塞回书包,打算回自己房间继续写。
他没交过什么朋友,这是第一次在学校外的地方和人一起学习。虽然谢准没跟他并排坐、也没在写作业,但他耐心地帮自己地改错了。
其实周怀然原本是期待着的,他觉得谢准看他的目光平静澄澈,是不一样的存在。
他似乎不歧视也不反感自己有个私生弟弟,所以周怀然自然也不排斥和谢准相处。然而,当他无意中流露出一丝想亲近谢准的意思后,对方的回应使他清醒。
先前说“一起写作业”大概只是试图缓解尴尬,并不代表他们熟到了可以共处一室、快乐学习的程度。其实他本来也犹豫要不要去,而回房后碰上阿姨在他房里整理床铺和书架,他试图阻止无果,就顺水推舟去了谢准的房间。
现在回想了一下,谢准说不定非常不习惯别人在他房间里,所以才独自在沙发上看手机。
他说“不擅长教人”时的冷淡,才是他真正的态度。
周怀然想通后,既感激对方的友善,又后悔自己的打扰。谢准一定很困扰吧……他真是独来独往久了,都把握不好分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