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直在一起。
而待关菲回过神时,弟兄们都死了,有叫过她嫂子的,也有未叫过的……宋冀北已经坐回轮椅,饶有兴致地觑她。
遍地血腥。
此时关镖局是四个人,缘何?缘何?缘何……不是三个?
缘何不是她清醒了,人就都死了?
孩子未哭,宛若是被威胁,死死地咬住唇,分寸的声也不敢出。
关宇只在她眼前,问她:“你要杀我么?”
男人不去多问关菲甚么,好似都懂。
“要。”关菲垂睫,不去看他。
缘何要这般凌迟?
关宇又问:“你舍得么?”
“……有甚么舍不得?”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关菲在心里不断地叫道,她的心明明是那么不愿的。
“原来如此。”关宇笑了,笑得那么清隽,好似是新婚那天风华正茂的少年郎,“那我晓得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他不晓得他同关菲之间究竟甚么仇怨,他只晓得他走不掉了,媳妇再也陪不了了,他要退场了。
笑过后,关宇抿着泪,接着又悲情道,“……但求你,不要对孩子下手,他是我们的骨肉,还那么小。”
关菲痛苦地点了点头。甚至未动,便取了胜利。
她想去躲避,却眼睁睁地看了关宇自刎;泪珠生生地在她眼眶里聚,模糊了画面却未模糊痛。
腿好软,可她偏生生地站稳了。
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刀一分分地入,分明割在关宇脖颈,却好似是痛在关菲心里。
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但为什么,她的心在滴血?
就这么,关宇把自己的命给出去了,一如新婚时的承诺。
此刻,一切都在走悲壮,轰烈地倜傥。
男人粗声地笑了一声,临终前,他运内功大喊了一声:“关菲,我爱你!”
这声又哭又笑地,嘹亮异常,关菲几乎再也禁不住,身形晃了晃。
旋即关宇骤然倒下,死得明明亮。
惊起尘土么,血腥那么重,片刻后,他又入尘,做这尸海一员。
“自私鬼……”走了,一切都走了,足下那么多血,关菲并未哭,单是仰首,半阖着眸掩住泪珠,“你是守了你的承诺,我呢?……我不就是叛徒了么?我不就是不守信了么?……”
她轻声地骂道,却还宛若是娇嗔:“混蛋、王八蛋、坏蛋……你不是好蛋。”
就这么,这条命变成了关菲一辈子的郁结,死也不休地一直纠缠她。
让她睡不了好觉,让她愁绪,让她失声恸哭,让她放不下,让她一直动情。
——
以往关宇错认她的翡字为菲,让她没法取回名。
如今呢?要取回名了么?
翡柔声地道:“冀北。”
宋冀北别过首看她,淡道:“翡,你舍不得了?”
翡摇摇头:“我不叫翡,我叫关菲。”
她这头,摇的究竟是舍不得,还是姓名?
宋冀北止了马,静静地看她。
只见关菲青衣依旧,不过戴了面具。
她走得那么快,未曾再回头,那么狠得下心,连孩子都不要了,却仍是叫自己关菲。
关菲,关菲……记得曾有孩子问过她:关菲,是关公关羽的关,翡翠的菲么?
不是的。
我不是关羽的妻。
那时她在心里答,在面上却道:是。
过了半刻,宋冀北驾马,又追回关菲。
他道:“关菲。”
关菲笑了:“多谢你,冀北。”
多谢你照看我的感受,多谢你清楚我动情,多谢你纵容我舍不得。
我会回报,回报你一个薄情的关菲,回报你一个不再是母亲的关菲,回报你一个杀人如麻的关菲……
“我们没变,是么?”关菲又问。
接近十年了,还是没变么?
风开始吹得大,宋冀北勒住马,将这马安置好,预备趁这时候用饭:“变了,也没变。”
关菲道:“我们真是为了大义么?”
一张布上尽是食物,男人拿出来的,几乎都流着血。
宋冀北静默了片刻,答。
“纵然我们不是为了大义,又如何?后人会幸福,这也算初衷。”
是这样么?关菲心想。
她无暇顾及大义,这时,她只想去回答那个孩子,说,我是关菲,关宇的关,翡翠的菲。
宇是山宇的宇,眉宇的宇,器宇不凡的宇,关宇的宇。
翡只能是翡翠的菲。
——以下是作話。
這章 分享歌曲:《有一種悲傷》。
「我太嫉妒時光,能離開的大方。」
「有一種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