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松烟。
我收回视线,笑着朝天后贺了一句:“恭喜天后得偿所愿。”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唯有自由可以拯救一切。
“……阿烟,我已经不是什么天妃了。”
事到如今我还又有什么可怕、可惧的呢?龙炎咒伤得了我的肉体,伤不了我的意志。
月下仙人是天帝的亲弟弟,辈高位尊,我与他虽无深交,但庇佑一个松烟情面却还是有的。姻缘府安全自在,松烟去那里多少也算是个保障。
执迷不悟?从未执迷,何来不悟?
可是天帝对她们、对我又何曾有过真心,我对他又何曾有过感情!一切不过是自作多情,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
今天和昨天有什么区别?昨天和前天又有什么区别?无限的循环,循环的无限。这一眼就望得到头的人生,根本就了无意趣可言――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目光一一扫过台上的众人――天后、穗禾、大鹏王妃……认识的,不认识的,倒是来了个齐全。
第二天很快到来。午时将近,穗禾亲自领了两列天兵提着我往临渊台而去。
我怎能向他摧眉折腰、阿谀奉承、奴颜媚骨,早就在心里暗暗地发过誓:绝对、绝对不可以向天帝低头。
我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你这?你这什么呢?总归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穗禾却是年轻沉不住气,不由脱口斥道:“放肆,你这……”
天后并不生气
但我却还是累了、倦了、乏了。
听到这个称呼,我的目光迷离了一息。要说还有什么放不下,松烟就是其中之一。我怜爱地看着她,低声嘱咐:“你以后就去月下仙人那儿吧。”
何况天帝的种种行为后,除了天性中自带的**滥情外,更重要的却是对天后势大专横的不满。天后的嫉妒心、胜负心、权欲心的膨胀背后,又怎么没有天帝的顺势而为、推波助澜、火上浇油的影子呢?
天帝这个大猪蹄子,理直气壮地视我为所有物,妄图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想压弯我的脊梁,折损我的骨气,摧残我的尊严。他想驯化我做他的金丝雀,做他的哈巴狗,做他的应声虫。
我再次翻开记忆,突然想到了曾经读过的一句话:当一个人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说明他老了。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
终于走了。
“哇――”
天帝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毗娑牢狱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我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天上骄阳烈烈,渊下涌上来的罡风却是寒浸浸的,吹得人浑身骨头发凉。站在台边俯看,云流翻涌成浪,深不可测的黑渊如不知餍足的洪荒巨兽,择人而噬。但我早已不忧亦不惧,无所谓怕与不怕。
才出大门,一道娇小的白色身影就扑了过来,“天妃!”
这句话用在我身上当真是恰当的很。
我捂住心口,噗地一声吐出一滩污血。
间的揉搓折磨。
愈是回想,愈是悲苦。
我垂下眼睑,执迷不悟的从来都不是我。
“哼!”穗禾挑眉冷笑一声,松烟便被健壮的天兵强硬架远。她人小力弱挣不开,只能哭喊着被人拖走。
呵,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卑躬屈膝、感激涕零、予取予求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可是这样的一意孤行,却害苦了我。
天帝见我不肯屈服,也只得悻悻离去。
他做梦!
就让这一切在今天都结束了吧。
反正最初会被天帝威逼成功也不过是存了一份心思――期盼自己可以在天界寻得回家的法子。只是这三千年来翻遍省经阁,回家之路不仅遥遥无期,更是毫无进展。
心若死水,波澜不起。
软的不行来硬的。都到了这时候,天帝居然还不忘用龙炎咒来胁迫我。
临渊台很快出现在眼前,它看上去古拙而简朴,更有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森然的、冷冽的肃杀气象。
“主人……”松烟红着眼,哽咽道:“主人!”
“珩娘!”
不是也好。
我的躯体还是年轻的、健康的、美丽的少女模样,但我的心却早已垂垂老矣。有时候,对着镜子里那张青春粉嫩、不曾老去的脸蛋,我会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刺眼!我要这长生不老、美貌永驻的永生干什么呢?没有意义的永恒生命不过是死亡前无尽的煎熬罢了。
视线缓慢移下,映入眼帘的是置在膝上掐得手心生疼的拳头――骨骼嶙峋,青筋毕现。惨白绫罗下,瘦弱的两只腕子上各套着一只羊脂玉镯,质地上乘,精雕细琢。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看来,却像极了一副精美的镣铐,牢牢地锁住了我的双手,我的――自由。
天帝有些气急,“你、你当真如此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