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夜半时分醒来的,室内一片昏暗,只余一豆烛火在飘摇,时不时发出噼啪噼啪的爆开声。
她动了动手指,立刻有人察觉到:“你醒啦?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吗?御医呢!快!——”
有宫人连忙奉上一杯温热的茶水,他接过后小心的吹了吹,方才轻轻地托起她的头:“喝口水,来,慢慢喝,别急……还要吗?”
她摇了摇头,想要坐起身。他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扶起她的身子,又把软枕塞到腰身处,好让她靠的舒服些。
不过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却使得她不住地喘息,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有力气注意旁的。她看到他眼下一片青灰,眼中满是血丝,许是倦极趴伏过床沿的缘故,向来绾得端端正正的发髻有碎发掉了出来,衣服上也有了些许褶皱,不复往时威严模样,可这分毫不损他的俊美,反而更添了几分生气。
当然,她也看到他眼中浓浓的担忧,以及,担忧底下的一片小心翼翼。
他不应是这般模样的,她想。
匆匆赶来的御医一手扶着快跑掉的官帽一手提着药箱,还未及喘定气便想着弯腰行礼:“臣见……” 字音都没吐完就被他一手拉过:“赶紧诊脉!”像是着急,可又似逃避。
逃什么呢?她想,始终是要面对的。
她避开了御医的问诊,直直地望向他,“陛下,”她喘了口气,说:“我……” “别说了!”他急急地打断她,“先诊脉吧——御医!”他不敢看她,声音慌张。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床上挣扎着爬起身,“你这是做什么?!”他慌忙地去扶她,却被她拂开,眼睁睁地看着她郑重地向他行了个大礼。
“求陛下看在民女时日无多的份上,放民女离开。”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他顿时暴跳如雷:“你妄想!你生是我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我的!我的!!你不可以离开我!想也别想!!”
我用尽了手段才把你绑在身边,你怎能离开我?怎么可以……我不允许!!
宫人都被他的怒火吓得跪倒在地不住地喊着“皇上息怒”。她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发了一通火后,伸手想要抱住她:“你会好起来的,我要你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我们会有很多孩子……我们去看烟花!你最喜欢看烟花了……我们去看孔明灯好不好?我让他们现在就去放,你不要走好不好?好不好……”他语无lun次起来,姿态放得前所未有的低。
她只是说,“您这又是何必呢?”
他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竟然对我用敬语?!你说过的…你说过——”
你说过就算我是何等身份,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有一张嘴、一个鼻子、一双眼睛的普通人而已,没什么特别,所以你也不像旁人那般怕我。
当时我多欢喜啊!以为我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可以拥有普通却快乐的幸福……
可现在,你和其他人一样,称我为陛下,向我行礼,甚至,甚至对我用敬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