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方念岭。”
“在燕城一高上学对吧?”
……
方念岭沉默了一会,抬手摸了摸鼻子,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在他对面做笔录的警察,那警察迟迟得不到回应,握笔的手顿了顿,隔空用手指点了点他蓝白校服上的校徽,有些诧异道:“怎么?这校服总不能是偷的吧。”
“……不是。”
“他们为什么打你?”
方念岭顺着警察的目光侧过脸,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一眼那几个歪在墙上没个正形流里流气的混混,理直气壮道:“他们抢我的钱。”
为首的黄毛大概是他们的老大,一手臂乱七八糟的纹身,闻言笑嘻嘻地吹了声口哨,“弟弟,你个学生仔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几个小弟也此起彼伏吆喝起来,“谁看见我们抢你钱了?怎么说话的。” “就是,就你那点破钱谁乐意抢!”
“安静!”警察额角青筋突突跳着,使劲儿拍了拍桌子。
一屋子人被这一嗓子吼得鸦雀无声,这几个混混年纪都不大,脸庞一个比一个稚嫩,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加起来能凑成一座染坊。像他们这样不学无术的社会青年,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都不是什么狠角色,就是青春期叛逆的时间太长了,顶多拿一把弹簧小刀唬唬人,其实都是纸老虎,面对大晚上还在值班的暴躁警察叔叔也不敢再起哄。
一位年轻的女警察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杯水,她目光柔柔扫过,盯着方念岭额头上的淤青看了会儿,注意到被他揪的皱巴巴的衣角时,对他温和地笑了笑,接着把水放在了方念岭面前,“小同学喝口水吧。”
“谢谢。”方念岭窘迫地松开手,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恍恍惚惚想起刚才女警安抚性的一笑,脑子里闪过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她笑得很像他妈妈。
“小同学。”女警的声音很温柔,“跟你的父母打个电话吧,让他们把你领回去。”
方念岭握着水杯的手一僵,像是反应迟钝一样,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才伸进兜里掏出手机,摁了开机键,随即用一种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的轻松语气问道:“不是父母可以吗,他们都不在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抱歉。”女警有些不知所措,“打给监护人也可以。”
少年裹在校服里的身体是单薄的,拉链没有拉到尾端,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虽然个子不低,但他骨架偏小,又长了一双清澈灵动的杏眼,让他显得更幼态。
长得好看的孩子总是更招人喜欢的,可能受女人的母性光辉影响,女警无端的生出一股怜爱欲,只觉得他懂事的让人心疼。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无数个未接来电争先恐后涌现出来,其中还夹杂着短信。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方念岭拧眉看着屏幕上那一串他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心狂跳不已,他深吸了口气,怀着即将被痛骂的忐忑心情划了接听。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急急地,仿佛是讨好似地轻轻喊了声“叔叔”,那边可能是气急了,过了一会才传出贺疏低沉的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方念岭,你在哪。”
方念岭记不住街道的名字,在女警的提示下吞吞吐吐报了警察局的位置,没给对方质问的机会便急匆匆挂了电话。
“你和你叔叔的关系一定很好,他那么关心你。”女警说完,顺便往他兜里塞了几颗不同口味的水果硬糖。
方念岭没有反驳,因为贺疏于他而言的确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但是至今为止他仍旧无法准确的定义他们的关系。
贺疏对他很好,几乎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但比起叫他叔叔,方念岭更愿意叫他的名字。
叔叔这个词是一个束缚,时时刻刻提醒他贺疏和他之间的关系,少年人面对感情本就敏感脆弱,更别说这份有悖于人lun道德的不可宣之于人的感情。
他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包装袋是粉色的,水蜜桃的甜香裹住口腔,他却从这甜腻腻的味道里尝出一丁点苦涩来,像是他未成熟的,掩于唇齿不为人知的暗恋。
十七岁的方念岭有一个秘密,他喜欢他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