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席玉不记得什么华贵人了，他宫里头的女人太多，能让他记住脸的一个也没有。
他刚睡醒，神情很不耐烦，下头那女人磨磨蹭蹭跪到了他面前，然后抬起了脸，却不敢和他对视。
楼席玉看着她的脸，突然觉得烦躁，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问道：“谁送来的？”
崔公公在一旁道：“王上，这是您先前去丞相府遇到的婢女，是二公子李照送入宫的。”
华曦听到李照的名字，身子颤抖了一下，视线不自觉和王上撞到了一处。
楼席玉的脸色Yin沉下来。
“李照，”他念着这个名字，“随便赏他点东西，去吧。”
崔公公领了旨意，正要退下，又被王上叫住了。
楼席玉起身与华曦平视，神情不耐的脸上终于有了些Yin冷的笑意，他说：“是你。”
华曦惶恐，因为她实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遇见过王上，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王上已经转过身继续对崔公公说话了：“把王秀受贿舞弊的案子给他办吧……下去，都滚。”
崔公公低着头往外走，华曦意识到王上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滚出去，于是马不停蹄的往外退，连礼都没行。
一直到上了轿子走出宫门，她才长叹一口气。
她入宫本就是受人所迫，别说是争宠，她巴不得见不到王上，可是这位喜怒无常的王上好像认识她似的，说起来，她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华曦回想了一番王上的相貌，他长得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并不可怕，甚至有些好看，只是面色苍白，总是一脸不耐烦，华曦猜想是纵欲过度所致。这样一张脸，她确实从未见过，先前在丞相府当差，她大部分时间都跟着李照，李照是庶子，即便皇上到丞相府去，李照也见不到其人。
华曦不喜欢这般如履薄冰的日子，更让她郁结的是，宫中美人一个个有如惊弓之鸟，路上远远碰到，立马转头就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又过了半个月，华曦在宫里竟也没寻到几个能说话的，只有几个没怎么见过王上的美人与她交谈过几次。
宫里没有皇后，妃子们又没胆子争宠，日子过得非常懒散，华曦也不怎么懂规矩，和那几个美人聊天时总是随意挑一处小桌，侃侃而谈。
她们几人当中最为貌美的是王美人，她是将军府送入后宫的，生了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她自己告诉华曦：“生的好又如何？王上见到我的第一回连第二眼都懒得瞧……我起初还懊恼，后来知道那些事，倒松了口气。”
王美人和另外几人都跟华曦差不多，出身贫寒，因此也才能聊到一起去。
最小的是刘美人，她才十五岁，性格娇憨，她一边吃糕点一边告诉华曦：“华姐姐，你那天遇到的几个妃子，应当是容妃她们。”
“容妃那帮人名门出身，与咱们是玩不到一块儿去的。”王美人一脸轻蔑。
“说起来，我从前倒是见过华贵人，”说话的薛贵人，她生了一双妩媚的眼，只是她身子不好，话也少，“入宫前，曾看见华贵人与丞相家的二公子在普华寺后院。”
华曦登时觉得不自在：“从前，是丞相府的婢女。”
薛贵人轻咳，打趣道：“恐怕不止是婢女，婢女会牵着手么？”
华曦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沉默下来，刘美人吃惊道：“华姐姐，难道你们真的有，有那个？”
“从前确实与二公子……”华曦话说到一半，众人突然面色一变，齐齐跪在地上，薛贵人轻声叫了句：“王上。”
华曦转身一瞧，半月不见的王上立在花墙下，不知听了多久，他穿着身黑衣裳，难辨喜怒。
她吓得跪坐到地上，想起了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心里头后悔极了，怪自己多嘴。
王上走到她身边，说了一句：“起来。”
华曦不知他是何用意，强撑着站直了身子，两腿打颤。
楼席玉一脸冷嘲，他走到薛贵人旁边，薛贵人垂着头，他说道：“抬起脸来。”
薛贵人本就病体抱恙，抬起头的时候脸色更白了，楼席玉头疼难耐，问她：“你也是丞相府送来的？”
“王上，臣妾、臣妾是西北亲怀王府……”薛贵人说起话柔柔弱弱，眼眶泛红，连华曦都看的心中一软。
王上果然沉默了片刻，正当华曦以为逃过一劫，又听他喊了句：“崔安！”
花墙后的崔公公连忙应了声：“奴才在。”
楼席玉一脚踢开身边的人，沉声道：“把她杖毙。”
华曦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直到薛贵人被拖下去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王上和她擦肩而过，看也没有看她，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