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上次抓到的隐现端倪,钻出一缕显昭的头绪。
她脸上红扑扑,兴奋得双眸晶亮:“陈沧,我们烤栗子。”
我打了个懒懒的哈欠,入睡前看到一场赏心悦目,空濛梦境都笼满暖调。
安度唇线抿直,细细地品嚼,附和道:“是,嘴都要起泡了。”
我的角度视线上移,正好能捕捉到她两片绯红半透的耳朵。
焚烧纪念过去的影像资料,无非要一切烟消云散。
塑胶灼燎的味道刺鼻难闻,火舌蹿扫过的照片人像,正是陈沧和她。
安度拉摆两个画架子钉上画纸,制定规则:“互相画,限时十分钟,谁快谁赢。”
陈沧淡应了句,目光专注地提笔打形,看一眼她又回到纸面。
那晚钻入的风很细,不带燥意,如他们之间的气氛一般柔静。
天更冷,我“上岗”,安度不知从哪里捧了一小袋生栗子,逐个丢进通红炭火。
素描纸燃了一角,星火扩散,湮没画中央那对俊朗眉眼时,我愣住。
“你怎么了?”我问。
“那我也选理科。”她点点头,弯顺乌发跟着流动光晕,安度轻抠画纸边缘,“我们……搭个伴儿。”
早秋转凉,周末学校无人,还是这间画室,依然只有他们两。
“陈沧,”缄默片时,安度问:“分班的话,你肯定是选理科吧?”
他迅疾俯身,握牢她腕骨张臂护着,栗子偏了方向,砸在地上。
她急忙收紧自己的画,不让他看,“半成品有损我英名,以后再给你。”
安度揪他袖口久久才放开,额头蹭一蹭他肩膀,抢在陈沧开口前使唤他:“手上都是墨,你给我剥。”
“孩子,你究竟怎么了?”我仓皇再问。
陈沧抬眼,“你想选文科也行,表格我还没交。”
她在我面前蹲下,倒空纸袋,一沓信件,一本画册,几十张照片,还有数页横格纸纷落,松散地堆在我脚边。
“你先坐好。”陈沧胜券在握:“赢了有什么好处?”
那个下午觉,我睡得很好——因为阳光和他们。
安度不留下更多,像含义自知的暗号,但我猜那一定是个美好的愿望——因为她嘴边流泄的笑容希盱灵动,情愫暗闪,极美。
他可真好骗,橡皮明明紧攥在她手里,我偷偷笑。
“你们……怎么了?”我换了主语,干着嗓子叫道:“别再烧了,危险!”
*
陈沧拧眉,炭中“嘭”地蹦出一个熟栗子,安度盘腿坐地,在旁捯饬手抄报,躲不开,暗呼一声闭紧双眼。
陈沧出声:“别故意乱动。”
她扭头向我走来,能清楚看见她脸上的半道湿迹。
安度张口,唇碰到他指尖,他们眼神几乎同时低敛错开,陈沧手也如触电般收回。
他指节搓捻,低声说:“太烫了,一会再吃。”
不给我时间沉浸,腻子表面被她剜出小坑,手中的画纸也揉得皱烂,安度松气,扔掉美工刀。
她揉一揉,又搓搓脸,弯身状似搜寻什么,脚尖不时探缩。
*
“好了,八分钟。”他收笔,表情没变,却显得心情很好。陈沧将完成品拆下,交给她,伸手反讨:“你的呢?”
暮阳绵融集照,四面暖橘,安静得只留笔端沙响。
安度愁黯的眼底蒙了比窗外更厚的灰雾,照不进光,绝望悲愁的神容震得我大惊。
我推翻自己之前的判定,凝望两张青涩面容,不自觉浅笑,似乎窥见了某些端倪。
安度瞧他背影一会儿,将他送她的速写卷成一个筒,解开头发橡皮筋轻轻箍住,连折痕都不舍得留,收入书包角落。
“贪吃,违反校规。”他哼笑,说她胡行乱闹,倒拾起几颗裂开的板栗,换手来回抛,吹气剥壳,两指捏着凑到她嘴边。
她吟笑:“没有好处,只是检查你画技退步没。”
时间过去一半,安度这方,浅白纸面只有粗糙轮廓,仅勾他眉目仔细,其余部分却好像不知如何下笔般,越画越慢。
我也顶着满头栗香,沾染乐淘。
她将脸藏到画架后,摇摆得更厉害,半途放弃:“找不到橡皮,我不画了。”
陈沧不强求,几线西斜余晖跳在他眼睫鼻尖和黑灰毛衣绒绒的表面,他见怪不怪地温柔笑着,站起整理画架,挺拔卓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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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然鸳侣姿态,旁观者清。
“我不像你有始无终。”陈沧轻笑,“算了,不用看也可以。”
安度低头笑,摆手决定道:“不行,会浪费化学人才。我文理成绩差不多,还是跟着你选理科。”
我努力消化即将被毁灭的所有,她的脸色在黑烟升腾间益发惨白。
年纪愈大,记得的具体事件愈少,此刻却对某些情景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