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言喜静,从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只不过因为贫困而颠沛流离,也就渐渐习惯了那些吵闹的环境。等到北海楼在江湖之上名声鹊起时,他便依靠着这十几年来学到的功夫,开辟了这一片机关重重的竹林,只为不让闲杂人等擅自进入打扰,却没想到被这一位小小的女孩子闯了进来。
林季言没有打算把她赶走的意思,他也没兴趣那样做。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不打扰,倒似是真的喜欢听这琴音,便也就随了她去。
一曲终了,林季言看向阿鹤,只见她坐在地上,双手托腮,双臂拄在膝上,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已经出了神。
当初陶钟毓来他的竹林闲居,要求他弹琴给她听时,等林季言弹完,陶钟毓已经伏到案上睡着了,于是只好叫来二师弟吕季辄来将她扛走。而吕季辄、洛季丞之辈皆武夫,自诩听不惯他这文人雅音的粗人,还未曾有这么一个人,能听得如此入神。
林季言有些感慨,又有些好笑地举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鹤顿时回过神来,眉眼弯弯地道:“啊……!实在抱歉,这琴声太好看了……。”
随后,她又像说错了什么一样,慌忙解释道:“不是!你太好听了!”
好了,这下完全混乱了。
林季言却没太在意,轻巧地拈起一颗不大的石头,在地上划写道:“我要走了。”
阿鹤眨眨眼睛,看看字,又看看他,似乎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林季言只好又写道:“你该走了。”
还没写完,阿鹤那张圆圆的脸上就浮起了失望神色。一向冷漠对他人,连陶钟毓都能在半夜被吕季辄从他的屋子里扛走的林季言,见了她这神色,心中弥藏十数年的那块坚冰忽地就软了一下。
他敛敛眼神,抱起琴转身便走,试图甩掉这种异样的感觉。但对于阿鹤,林季言那一瞬间温软下来的眼神被她当成了默许,开心地拍拍屁股跟在他身后,跟了一会儿,发现他并不介意自己跟来,于是就小跑上去,和他并肩走着。这一走不要紧,要紧的是她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道长大哥,是不是跟着你走就没有机关伤人了呀?”
“道长大哥,我……我家暂时回不去了,能去你家吗?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林季言脚步一滞,低下头看着她,阿鹤道:“我在你那里的树上或者屋顶上将就一宿便好了。”
林季言还是看着她,她又可怜兮兮地道:“道长大哥,求求你了。我从小又没爹,又没娘,兄弟姐妹都离开我了,我族里的人……”忽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拍拍嘴,改口道:“我们村里的人,都打我骂我,觉得我是叫花子,是灾星……”
林季言显然不想听她继续假装叫苦,眼睛向前示意了一下,便又走了。得到批准的阿鹤将哭脸瞬间换成笑脸,跟着他一路回到了林中那间屋子。
说好的只将就一宿,阿鹤却待了很长时间。林季言将她安顿到竹林中,削竹为木,简单地搭起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小屋子,有竹林作掩,师兄弟以及陶钟毓他们至今也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