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道玲珑山上那玲珑塔上奇异,一层无僧,二层无佛,无打磬的方丈,无捧笙的小徒。玲珑塔十二层上下却只有一脸上顶着小指长伤疤且衣衫褴褛的青年,他清晨起暮云归,回来时带上一捧蜡烛点至塔顶,月起时,塔顶的光每日都与圆月不差。
? 山下有一小镇,名曰“玲珑镇”,镇里人都知塔上有一青年,却无人知为何他一人孤独来回,山下镇里伶人笑猜他在盼一佳人归,馄饨摊老板猜他被人囚,众说纷纭。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敢去那荒山孤塔上瞧瞧究竟为何夜夜点烛。
若说无甚了解,却也不完全,他们倒是与他有过一次意外的对话,那是一日巷里街边,孙娘与对面胭脂铺老板娘街边嗑瓜子时,
孙娘问:“你可知山上土匪窝头子被剿?”
老板娘一脸得意:“哪能不知道呢,说起那当家的呀我可听了不少事呢,你可想知?”
孙娘带着她尾音上翘惯有的语调问:“你且快讲讲,我一会去雪花店给你捎盒糕点呗~”
老板娘睨了她一眼:“那上任当家的霸占那山头三十多年了,如今病逝,他那山寨虽兵力强盛,但他那大公子骆山迟却死活不愿接手,要我说啊他们山寨被剿啊大多就是大公子他满心玩乐才至此地步的啊!”
?? 孙娘正想接腔,却忽然察觉到街对面有一束冷冷的目光,抬头一看竟是那塔上公子,抱着一捧蜡烛,正用他那眼尾微红的凤眼望着她们,声音无一丝波澜:
“他并非满心玩乐,他是英豪。”
她们根本无意听他讲了什么,只顾感叹川柏生得着实好看,疤痕也挡不住那朗朗风采,待她们回神,公子已远走。
确实,川柏长得不错,弯弯银灰色的眉,眉骨突起,眼尾下至,直愣愣往前看的时候虽无辜却带着些英气,下颚与脖颈线条分明,或是缘于此,他的喉结极为明显,鼻峰如剑,可从他眼尾下到脖颈有一手掌长的疤,好像幼蛇钻到皮肤里一样的线状凸起,以现在这脸,却让人无法静静欣赏。
以川柏的脑子来讲他根本想不到他说的话居然顶不过他那张破了相的脸……不过是下来买蜡烛,正巧听到这句话,他竟就忍不住思念与愤懑去解释,不料这骆山迟在世间竟是如此风评,他内心深处觉得他甚至可以见一人便与之说,或是身上挂一木匾巡街讲骆山迟:三年间赢回六十四城池是他,身上有大伤小伤共一百一十五处是他,与敌军大战一月有余不曾归来也是他,想到这心里却难免怨他不来见自己,便与自己为难般去想那人嘴里跑马没一句实话,况且还是洛阳三匪之一挥金如土…他已经尽力不去沉溺在心可忆而眼不可见的温暖里,可是好像未曾成功。
近两年一直是这样,只要是想到骆山迟,他就好的坏的乱七八糟从相识到最后一次相见都想一遍,大有半月不食一粒米的趋势,他只想知道那千军万马都不怕的骆将军如今在哪里,他每日边点蜡烛边唤“骆山迟啊,你大可不要来找我了,如今我没能陪在你身边,你乐意怎样就怎样,无人管你饮酒,无人带你回府,算了算了,随你意罢,这么一个高高的蜡烛,你若饮罢,归来时不要怕,走慢点,我等着你…”他就这么说,也不论他那将军能否听见,好像他能看见有一人踏着月光走来,嘴角带着笑看着他这荒诞的一塔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