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即使谭霖煦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也没办法对秋明院内部人员一一排查。
秋明院是谭霖煦的祖父“溯水明衣”谭幼兰所创建，谭大侠以个人声誉召集各路群豪，处理江湖公案、调解门派纠纷等，经过几十年的经营成为江湖公器，但这个过程中与各大门派之间关系盘根错节，秋明院常驻的重要职位都是大宗门弟子，比如宋宁雨来自少林、齐星河是武当嫡系。
然而以谭霖煦的根基，还没能力调查这些人的关系背景，何况秋明院内除这些大宗门的弟子，还有四位门主、三位掌事麾下无数侠士维持着秋明院的正常运行，他们或是常驻，或是客座，各有各的背景和身份，有些事更是查无可查。
谭霖煦身在高位，对很多事却无可奈何。
“太晚了，反正大家已看过证据，而且确定了海棠赌坊的调查方向，坐在这里干熬也无用，还是早点休息。”
夜谈持续到将近亥时末刻，齐星河呵欠连天，方莳寒自作主张，开始打扫卫生赶人回去睡觉。
谭霖煦从善如流，让众人都回去休息了。
方莳寒将一堆写了又划掉的草纸和拿来参考的书籍都收拢在一边，茶水、茶具叠放在案板上，转头要送去后厨，却看见谭霖煦捏着眉头还坐在椅子上：“怎么不回去？”
“莳寒，我觉得有点后悔……有点后悔直接说院里有内鬼，”他睁开眼睛，眼里血丝满布，从费子华入侵兰嶷山渡牢之后，他连续几天都在熬，“我太草率了，去牢房之前你已经提醒过我……我还是……”
方莳寒停下打扫的动作，看着他：“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不必放在心上。”
“那你觉得秋明院为什么会有人背叛。”
“因为在秋明院的工作得不到利益，背叛和情报却能。”方莳寒不假思索地回答，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会问这种傻问题。
谭霖煦意外地看着她：“按照这种说法，你执掌缥缃阁，岂不是嫌疑最大？”
缥缃阁是秋明院处理情报和收藏各类卷籍的地方，方莳寒被谭幼兰收留时，就被安排在缥缃阁做书童，现在已经成长为缥缃阁主要负责人之一，并位列秋明院三掌事，手中掌握的秋明院内情不可谓不多。
方莳寒笑了笑：“那你觉得我是内鬼吗？”
谭霖煦连忙否认，看她的眼神有点无措，甚至结巴起来：“当、当然没有，你别、别多心……”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单独问我的意见，林先生还有东门门主、君逸门主都比我有经验，你应该在这方面一碗水端平，然后做出自己的判断，”方莳寒收拾的差不多了，站在门口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有，我想再重申一遍，无论对老院主还是你，我都没有隐瞒过我要离开的事情，虽然能帮助你们，但是我不属于这里，我没有武功，也没有小唐那样的背景，最终我还是要嫁人，离开江湖，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她笑笑地看着远比她高大的男子，那眼神坦诚地让他伤心，“就算我知道再多，又有什么用？平头老百姓对你们的打打杀杀不会有任何兴趣。”
谭霖煦说不出话来，在方莳寒的伶牙俐齿面前，他总是无言。想了半天，他才说：“我信任你不代表别人信任你……”
方莳寒有点不耐烦了，她把谭霖煦从房间里拉出门，然后给月旦阁落了锁：“谁怀疑我谁就拿出证据，我不接受空口无凭的指责，对你也是，哪怕你是院主。”
谭霖煦看着方莳寒的背影，连忙追上：“莳寒，你今晚还回去吗？如果要回去，我可以送你。”方莳寒在扬州有别的住处，不像他们好多人都是住在院里。
“不，我在薛奕那里睡。”
“那、那好吧……”谭霖煦停下脚步，没有再跟随了。
看着心仪的女子走远的背影，谭霖煦懊恼地一拳打在墙上。为什么他这么无能，在她面前总像个孩子，总像个失败的不成熟的人。
可惜他的懊恼没有持续多久，新的麻烦又来了，这回来的人竟然是薛奕，一向无忧无虑的少女脸上居然也露出了急切的表情：“谭大哥不好了！蓟州的分堂发来急报，万俟世家被屠门了！”
“什么？！”谭霖煦大吃一惊，“万俟盟主可还活着？”
薛奕急得一脑门汗：“蓟州分堂说，屠门的就是万俟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