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斐克达艰难地开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在你眼中,是什么呢?”
“你是我的一切啊。”
“雷古勒斯,我也不想有任何误会横在我们中间,你听我说,好不好?”
每说一个字斐克达的心就更难受几分。这是最后一次了,从此以后,大概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伤心。死了就什么悲伤也没有了,多好。
“没有,没有,”斐克达笑得苍白,甚至有点尴尬,“我没有,从来没有。”她真的没有。在她心里,贝拉特里克斯早就不属于布莱克家族了。
“你是不是还在为贝拉特里克斯的事介怀?”雷古勒斯的声音完全哑了。
1981年9月2日早晨。
“杰罗姆,你
“没用的,雷古勒斯,没用的。”斐克达苦笑着抹去脸上的雨水。
如果他能够未卜先知的话,他定然不会作出后来的决定。如果真的可以逆转时间,他会在那时不顾一切地冲进去。
真好,雷古勒斯还抱着希望。只要人还有希望,就有做无谓之事的动力,就还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雷古勒斯的怒火顿时熄灭了,悲伤涌了上来。他张了张嘴,双唇翕动着,像是说不出话来了一般。
雷古勒斯深深地看着斐克达的双眼,一直看到了她心里去。他的泪不再流,斐克达看到他眼中映着的自己,也看懂了他的深意。
斐克达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雷古勒斯永远记住自己的最后一面。于是她笑起来,笑得灿烂,灿烂得前所未有。
“没用的,雷古勒斯,要是有用的话我早就出去了,没用的。”
——斐克达的那个笑容让雷古勒斯记了一辈子。她烟雾氤氲的双眼中映着从乌云后探出头来的太阳。她笑得那么开心,就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情让她很高兴一样。一切都是一副快要好起来的景象,雷古勒斯甚至骗过了自己。
“这是我们相识的第八年十一个月零十一天,斐克达,过了这么久了,我还是不能有资格保护你吗?”
“我会救你出去的。”
那个刹那,斐克达忘记了面前能随时置她于死地的盔甲咒屏障,想要抱住雷古勒斯。首先碰触到屏障的是她手上早已被雨水淋透的发辫。只一眨眼间,它便消失了。就算早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斐克达还是愣愣地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
“雷古勒斯,你要知道——”斐克达刚想作出解释(尽管一切都是徒劳),就被雷古勒斯打断了。
一声惊雷,打得斐克达额间突突地跳。雷古勒斯的手无力地垂落,他慢慢蹲下去,低下了头。
这是唯一一次斐克达不愿清醒的时刻。可是她阻挡不住大脑的本能,不需要思索她就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处境,知道了雷古勒斯现在在这里有多危险。
他拿出魔杖,对准屏障底部开始施解咒。饶是雷古勒斯魔咒技巧高超,在解开一部分盔甲咒后,又会有新的咒语从另一边漫延过来。莱斯特兰奇的手法很刁,盔甲咒的基点并不只在地面上,空中也分布了许多。
无非就是……孤独一些嘛。
“你走吧,雷古勒斯,别再来了,你本就不该来这里。”
雨渐渐小了下去。雷古勒斯站起身来捂住脸,肩膀抽搐着。他哭了。
哪怕他无数次在斐克达面前展现微弱,也从未在她面前哭过——不,斐克达认识雷古勒斯这样久了,她知道这世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能让他憔悴不堪成这样。可是斐克达知晓一切,也没想到自己竟能让他痛苦至此。
这也是雷古勒斯第一次在斐克达面前如此强硬。悔恨再一次砸到了斐克达身上:她看得见任何人的成长,却还把雷古勒斯当作那个笑起来傻兮兮的男孩。
“你是对的,斐克达,你一直都是对的……”
雷古勒斯狠狠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无助得像个孩子。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良久,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雷古勒斯的脸颊滑下来,可他却笑了,那是个很苦很苦的笑。
悔恨如一块大石般狠狠压在斐克达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果斐克达曾向他透露过一丁点自己在做的事,现在他们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她太任性了,任性到把雷古勒斯看作自己的私有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无需任何沟通交流。斐克达甚至不敢回想,怕自己曾经说过的某句话做的某件事曾伤过雷古勒斯的心,或许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
“我比任何人都没用,对不对?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告诉我……斐克达,我到底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雷古勒斯抬起头,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熄灭了,只剩下乌黑的灰烬。直到这时斐克达才看见雷古勒斯眼底浓重的乌青,和他眼白布满的血丝。
雷古勒斯听而不闻。他一遍又一遍地施着解咒,又一遍遍地失败。
哪怕是共赴黄泉,也比生死相隔好啊。
“算了,你不用说了,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