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朱国。
当时伪王当政,对敌国大燕割地赔款,民心惶惶。但首都泰京,仍是一片歌舞升平。
春日,河边旁开满鲜花,街头上是挑着饴糖的小贩,和卖香花的少女。伎坊、梨园的琵琶声妖妖娆娆,歌女们身着鲜艳轻纱,堪堪与花朵争艳,一派太平盛世的假象。
而当时最大的伎坊绿珠楼,里面一名不起眼的后堂小厮,正是当年隐姓埋名的楚云飞。
他便是在那时结识四儿。
邻近绿珠楼的小坊,有一间破旧的茅屋,门前种着一株老桃。每到春天,落英缤纷,煞是美丽。
「四儿,在不?哥哥给你拿桂花糕来啦。」绑着马尾的男孩走到破烂的茅屋前,轻声敲门。
「阿飞哥哥!」小姑娘急忙前来开门,虽然穿着破烂,一双眼睛却黑葡萄似地,又像天上的星星。
她的睫毛卷翘,微微低头时,便小扇子似地扑闪。小巧的面容Jing致而脆弱,尽管年纪尚幼,身形未长成,已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四儿还是这么好看。」楚云飞笑咪咪地说,四儿脸红,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他一眼。
小姑娘拉着男孩进屋,屋中家徒四壁,但小姑娘还是弄出两个齐整的坐垫,窗户旁点缀着野花。
无论再破旧,这里都是她的家。尽管家里只有一个她,和早已发疯的母亲。
「哥哥坐,我去泡杯茶来。」四儿忙进忙出,鼓捣出一杯颜色浅淡的茶水。茶味淡而杂,比起从前将军府的茶不知差多少,但楚云飞喜孜孜地喝了。
「四儿泡的茶最好啦!」
四儿嘟哝:「又说些胡话。」
楚云飞慎重地把桂花糕取出、排好,这是绿珠楼大厨做的,虽然是边角,也是香气扑鼻。
四儿先拿了最大块的起来,留给母亲。接着,两个孩子并肩坐好,像面对山珍海味般慢慢品尝。
四儿喜甜,吃的模样极舍不得,脸蛋红扑扑的。
楚云飞看得既喜欢又心疼。「以后等我长大,一定要让四儿天天吃上桂花糕。」
四儿不说话,瞇着眼睛直笑。
楚云飞做势挠他痒痒:「怎么,不信啊?」
四儿笑倒在地:「住、住手!我信、我信!阿飞哥哥最好最厉害啦!」
*
「啾……啾啾?」
刚才那是……梦?
楚云飞从过往的美梦中醒来。他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这里温暖舒适,还隐隐有着桂花糕的清香。
真想念四儿啊。
离开前,两人约好长大要结婚。但等他归来,小茅屋早已在战乱中化为废墟,老桃只剩焦黑的树根,里面的人不知去了何处。
他迷蒙了一会,硬是振作起来。他左右检查自己,还是一只小肥鸡,没有再投胎重生。
现在的问题是,这里是哪儿?
小鸡崽左翻又滚,却被一只手隔着布料按住。
「小东西,别乱动。」悦耳的青年音低声说。
看来自己在某人的怀中,鸡崽的小豆眼眨了眨。
正在思索间,听得尖细的声音道:「昨日皇上召吏部尚书密谈,讨论兵部侍郎收贿之事……」
苍老的声音冷笑:「不过是想削我姬家的权,到时朝堂有得闹了。他们何时行动?」
鸡崽的小豆眼瞪得老大。不为别的,依据胸腔的震动,那苍老的声音,和悦耳的青年音,都是抱着他的人发出的!
而且,苍老的声音似乎和姬无缺那老头非常像?
鸡崽沉浸在震惊中,尖细声音的人已匆匆告退。
「小东西,闷到你了吧?没想到王公公突然来。连扮装都来不及,幸好还隔着障幕。」
青年轻快地说。
眼前一亮,楚云飞被放了出来,也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那人约二十多岁,柔亮的长发用青色丝带简单束起,披散在肩头。双眼如黑宝石般光彩熠熠,柳叶眉,睫毛纤长,肤白如玉,云纹袍子松松的披着,唇角含笑,着实是个百年难遇的美人。
楚云飞从小流离,待过ji院与宫廷,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但从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合他心意的。
他被扑天盖地的美色震呆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怎么着?」青年看得有趣,戳了戳鸡崽圆圆的肚皮。「刚才不是闹腾得很,难道是饿了,还是……你通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