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首都三环某小区的地下室。
地震让这个山村的路被摧毁,搜救人员赶来时用了大半天,这个村庄也有几百人。老陈和孙哲也不知被埋了多久,只是感觉越来越虚弱,幸好地面还有水渗出,才让他们不至于渴死。
他拖着跛腿回到了地下室,坐在小床上叹息。
这一天,孙哲一无所获。
孙哲浑身一震,转头看向他。
老家已无所牵挂,他便来了首都,现在在一家餐厅做厨师,而只有在轮休的时候,他才有时间出来,准备去找孙文东。
两人再次住在了一起。
只是这城市太大了,找个人太难了。
儿子站在他面前,还是那么伟岸挺拔,热气冲上眼眶,让他一时忘记了反应。孙文东欣喜的上抱将他拥抱住,“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只能等着救援。
经过了一条小道,前面就是公车站。孙哲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拖着的跛腿惹来不少路人侧目,不过他完全不在意,上了公车,一个小姑娘见他腿脚不方便,好心的要让位,他笑了笑婉拒。
他不停的回顾一生,没有什么可值得歌颂的,也没什么风浪,唯独与别人不同的,就是他爱上了自己的儿子,想得越多,他心里越痛。
等到救援队终于挖开了废墟,老陈和孙哲已经奄奄一息,腿上压着的水泥板也被移开,可此时那条腿早没了知觉,孙哲被抬上了担架,他睁着眼看着太阳,恍惚之中似乎看见了儿子的脸,他脸上的泪忍不住又滑下,虚幻的呢喃:“对不起爸爸错了”
孙哲心中一阵剧痛,泛酸的眼睛涌出了热泪,他终于承认自己做错了,他毁了儿子的一生,毁掉了两人的关系。孙哲的眼泪落进地面上的小水滩,他舔了舔干裂的唇,低下头去喝了口浑浊的泥水,忍不住痛悔的哭出了声来。
首都这样的时尚地方,他不能让人看着太老土了。
孙文东焦急联系餐厅里的员工,他们是唯一与孙哲接触比较多的人,但得到的消息却让人心情沉重,七八个员工被压在餐厅里,死伤惨重,唯一一个没受伤的,只告诉他孙哲去了城外,却不知道是城外的哪个地方
孙哲搬进了孙文东的公寓,竟是离他住的小区只有两条街。
在经过四个站后下了车,孙哲拿着地图,然后找到了要去的地方。
半年前的天灾让他一无所有,家毁了餐厅也没了,他养了两个月的伤,因为救得太晚,腿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期,最后就这样跛了,不过孙哲觉得自己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已是幸运太多,没什么可抱怨痛苦的。
孙文东在地震的当天就订了飞机,隔天飞回,打了无数次电话都无人接听。一下飞机他就赶回家,却发现他们住的地方已瘫成一片,又赶到孙哲的餐厅,餐厅亦是一片废墟。
只是不太方便而已,又不是残废了不能走路。
对于自己从小吃到大的东西,他能品偿出哪怕细微如丝的差别,因为他家就有一个会吃会做的大厨子,也教会了他怎么品味美味,虽然桂花糕这东西很平常,但他却在第一块入口时就知道了这只能是出自父亲的手。
孙哲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劫,早把一切看透,如今找到儿子,两人又重新和好,他已无所求。他变回了从前那个孙文东所敬仰尊重的父亲,他看向儿子的眼神也不再透着欲望,而是像所有的慈父一样,充满了慈爱,现在对他来讲最重要的是照顾
孙文东这晚准备请两个朋友吃饭,他们三人都是老乡,朋友就推荐去了一家家乡特色菜馆,说是很正宗。上来的菜他一品偿,果然十分正宗,甚至他还吃到了熟悉的味道。等到最后一道附送的甜品水晶桂花糕端上来后,孙文东的表情越发的古怪。
在再一次被饿得快要昏过去时,他的脑中响起了孙文东离开时对他说的那句话:对不起爸爸,我还是想做个正常人。
孙文东不顾一切的冲进了餐厅后厨,找到了正在颠勺的孙哲,哪怕只是个背影,他就认出了他来。孙文东眼睛微酸,喉咙一阵发紧,他走了上前,轻轻的喊了声:“爸爸。”
孙文东不愿意去往不好的方向想,只能尽力四处搜寻孙哲的下落,他帮忙在救援队里做义工,然后在见过一个又一个惨死的人后,心里的希望越来越微渺。
他摇了摇头,感叹的想,还是家乡好啊,再穷也没穷到住这种破地下室,这大城市风光的永远不会是小人物。
做好这些后,他提着公文包打开门走了出去,他手里拿了张地图,已标好了今天要去的地方。孙哲走出了昏暗狭窄的地下室过道,走上一楼的大门,脸上才接触到了阳光。
孙哲从简易衣柜里翻出了一套斩新西装换上,这是上个月发了工资买的。他努力把自己打扮得精神些,把头发梳拢起来,抹上了头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腿伤的疼痛,饥饿,以及对死亡的恐惧,让孙哲的思维越来越混乱,到最后已经无法集中思考,时常坠进黑暗中沉睡,然后又被老陈给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