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音终于彻底安静下来，那萦绕在眼前的紫色幻影也终于渐渐消散了。
“我刚醒过来，你就没什么别的对我说吗？”
萧炙便是在这片万籁俱寂的灰暗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个蛮骨呢？死了吗？”
“这决定对你来说意味什么，我很清楚墨言，我在你心里，已经比得过家国，和这天下了么？”
白墨言暗吸口气，又摇摇头，“是他救了你，用你的命要挟我们，把南疆要回去了。”
“”
白墨言的喉结微微发颤，随后僵着身子弯下来，仍是板着脸，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快速亲了一下，便迅速起身道，“刚醒过来就这么不正经，看来是真有精神了。”
萧炙哈地一笑，看了看四周，总算正经起来，“我这是回王府了？”
萧炙一怔，目光忽然盯住他，迟疑道，“那是你同意的？”
“四个月？”萧炙愣了一下，才道，“对了，凤阳呢？他没事吧？”
萧炙勉强扯出一个笑，又唤了一声，“墨言。”
“你居然还敢来见我”]
“”
率先入眼的，便是一张令他许久都回不过神的面孔。
“你那么在乎他，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忍不住来找他吧”
萧炙心头猛地一跳，双眸立时亮了起来，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扬起笑来，“墨言，你竟舍得。”
此后的世界，似乎就变得非常安静，痴念了几十年的深情，像是一夕之间化作了最尖锐的刀锋，无时无刻不在割裂着这颗死透了的心。可仍是忍不住，不由自主地就藏在了俘虏营里，脑中昏昏沉沉，也只剩下一些可笑的坚持。
“墨言。”
白墨言摇头，又替他拂开几缕碎发，“没事，他好好的，只是一些小伤，早就养好了。”
白墨言伸出手，手指微微发抖，指尖抵在他脸颊上呆了一会儿，才喃喃说，“你你醒了。”
“你回来小骨，别走回来！”
这情景如此熟悉，仿佛那许多年前，每次自己身负重伤醒过来，都是面对这样一张脸，和这样一个小心翼翼又心疼万分的触碰。萧炙忍不住蹭了蹭他的手指，抬眼却看到白墨言的眼眶红了，他心头一暖，轻声哄了句，“让你担心了吧？我没事了。”
白墨言要抽回的手指一顿，抿了下唇，没吱声。萧炙低低一笑，觉得他这故作矜持的模样有些可爱，便逗弄道，“你亲我一下再出去。”
“我们早就回不去了，萧哥，从你利用凤儿逼迫我的那天开始，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那抹紫影渐渐消逝，只留下最后一句缥缈的话音，“如果当年，我没有去那地牢，该多好啊”
“怎么了？我的大夫人害羞了么？”
白墨言忽然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像是在逼自己冷静下来，好一会儿才板板正正地说了句，“你醒了就好，我出去通知他们”
“那我躲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是不是早晚也会有那么一天，能再见到你呢？”
白墨言默然片刻，才说，“陛下中的离合蛊与你生死相依，这四个月也起不了身你不会忘了吧？”
“我放走他的时候，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能耐，不过也是能在你那非人的折磨里熬过七年，这天下所有的苦，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了吧”紫衣男人静了一会儿，第一次，那笑容里竟带了一丝哀伤的意味，“我永远得不到他，就像你也永远得不到我一样，今日一别便是永别了，萧哥，我虽不至于恨你，但也再不想见你，至于凤儿会对你如何我也管不得了。”
“”
萧炙脑中闪过一些幻影，莫名觉得心头发闷，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一听这话却有些意外，“慕容弃竟然舍得？”
“是为了我？”
男人一身素白长衫，一手撑着头，眉头微蹙，浅浅睡着，面容却憔悴了许多。萧炙怔怔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心中又涩又疼，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开口喊他。
心裂肺的惨叫和哭咽，眼前偶尔浮现出那紫衣人绝美的脸，偶尔又是那始终狼狈憔悴的少年鲜血淋漓的模样，似乎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围那些凄惨的叫声终于渐渐消逝，眼前忽然火光冲天，血光粼粼，自己似乎支撑不住了，带着一身的伤，半跪在哭嚎的人群里，直到那紫色身影模糊地又映进眼中，缓缓跪在了一旁。
“嗯。”
白墨言蓦地一颤，立刻睁开眼，对上萧炙的目光，整个人都傻了。
“小骨，我此时此刻才明白，我的那些残忍，暴虐，至始至终，也不过就是想要你的一颗心罢了”
“为了一个贱人，整个南疆都成了燕国的属地你觉得值得？”
“是，”白墨言忍不住轻轻握住他的手背，垂眼看着那上面纵横交错的疤痕，心里一疼，声音不自觉就柔缓下来，“你打赢了叛军，可受了重伤，已经足足躺了四个月了”
紫衣人一笑，坦然回应，“你果然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