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道袍是师兄离开那年他二人一同定制的,一共也没穿过几次,他一直颇为珍惜。可现在手中袍服分明洗的泛白毛糙,与记忆中截然不同,一看便是浆洗过无数次,早就难以上身了。
镇岳宫?
自己身上的古怪感受又是怎么回事?
归人出现的惊喜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疑惑,李忘生的视线不由自主流连在眼前人霜白的发色上,眉心轻蹙:
李忘生将那件道袍挂回去,随意取了另一件还算顺眼的披在身上,神色凝肃:“这房间中的一切都非忘生印象中的模样,似乎一夜之间经历过数十年岁月——师兄,你可还记得今夕是何年?”
脑海中不合时宜浮现些许疑惑,还有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谢云流轻咳一声,暗道“非礼勿视”,视线游移,落在了床头处。
不过,师兄回来的正好,师父外出未归,他又被明教法王打伤,无力支撑纯阳庶务,如今师兄归来,纯阳总算有了主心骨。
等等,来人究竟是谁?怎地竟似先他一步知晓师兄归来一般?
今夕是何年?
李忘生也有些尴尬,虽然以前常与师兄同榻而眠,但赤身裸体还是头一遭……
来人没听到应答,又敲了敲门:“大师兄,二师兄?”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满心疑惑,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询问对方,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熟悉的殿名安抚了两人茫然的情绪,谢李二人应了一声,视线相对,瞧见彼此赤裸的胸膛时又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李忘生心中生疑,眉头微蹙:莫非是他受伤太重,昏迷期间师兄归来所以不知?
对上谢云流同样疑惑的目光,李忘生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忽地想起一事:
的确是在叫他们!
他伸手在其中拨弄了片刻,终于找到了件看着眼熟的,抽出来一看,眉头皱的更紧:
——几乎没有他认识的款式。
难道是忘生提前给他准备的?
可纯阳宫哪儿来的女子?还叫他们师兄?
还有——
谢云流穿衣的手一顿:“不是你放在床头的吗?”
师兄在外到底经历了多少磋磨,不过短短数年而已,怎的头发全白了?
这衣服是什么时候定制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另一边谢云流也艰难压下心中重重疑问,从床榻旁找到了两套整洁叠放的衣衫,那衣衫一看就是李忘生的堆放习惯,他的那叠在外侧,李忘生的则在内侧。他将内侧那套递给李忘生,待后者接过后才展开外侧那叠,瞧见陌生的样式时眉头微蹙:
“师兄,好像有点不对。”
这个问题——
谢云流此刻已穿上那套古怪的劲装,瞧见他手中道袍时也“咦”了一声:“这衣服怎么旧成这样?”
谢云流因震惊而短暂失效的脑子重新开始运转,察觉到李忘生言下之意,剑眉微皱:“景龙四年五月六日——不,不对,应是七日了。”
昨晚他喝醉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忘生匆匆应了一声:“稍等!”便听门外之人松了口气,笑道:
——不对,我确实有个师妹,可睿儿才四岁,门外的女子声线成熟,显然不可能是她。
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还一副赤身裸体的样子……
思及此,李忘生倒是心绪坦然了许多,抬眼看向周遭,又是一怔:
声音清越,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李忘生茫然摇头,伸手摸了摸那制式繁复的外衫,沉吟片刻翻身下地,走到衣柜的位置,瞧见同样老旧朽败的衣柜时动作一顿,还是打开了柜门,露出里面挂着的诸多道袍。
居然是那件事之前的师兄?!
“果然醒了。两位师兄已闭关三日,实在引人担心,方才听到屋中有响动,便忍不住催上一催——我等在镇岳宫稍待,两位师兄若收拾停当,不妨出来一叙。”
然而门外有人等待,此刻显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谢云流匆匆套上中衣,拎起外衫时神色嫌弃:这么老成的款式,一看就不是忘生喜好的风格,难道是师父恶趣味发作,新给他们定制的?
他下意识将被子往身上扯了扯,动作一大,又觉胸口滞闷,忙抬手按住胸口:
那边李忘生也盯着手中庄重繁复的外衫蹙眉:“师兄从哪找到的衣衫?”
“……”
这房间的确是他的卧室没错,可周遭的陈设怎地如此老旧?尤其是床边的桌子,明明才换不久,此刻看来却是漆身斑驳,暗淡腐朽;还有不远处的书架,架子上如此多的书籍也与他印象中不符……
——师弟肌肤倒是白皙,似乎没留下什么孟浪的痕迹……
“忘生,先、先把衣服穿上吧!”
“两位师兄可清醒了?”
至于他与师兄之间的心结,如今故人回归,总有开解之时,倒是不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