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夫人见母亲落泪,自己也红了眼眶,只是一味忍着,勉强笑道:“阿娘别难过,绵绵出嫁的时候我又回来了,不过两个月而已,一眨眼就过了。”
至柔道:“这才是啊,要是把官场上那一套带回家,两个人哪里还亲近得起来。姐夫是做大事的,如今是嗣王,将来就是正经的武康王,他能一心对阿姐,不知羡煞了多少上京闺秀呢。”
申夫人颔首,又和其他人一一别过,大家将人送到大门外,看着颉之和成之护送着马车走远,才依依退回园内来。
申夫人听了,心里虽咽不下这口气,但也知道母亲说的有道理。夫妻本就是你敷衍敷衍我,我再敷衍敷衍你,只要哄得申可铮结束了江陵的生意回上京来,一切便都好办了。
她被闹得没法子,加之又是至亲的姐妹,便不再推诿了,讪讪道:“起先碍于爹爹的缘故,我很烦他,也不想见到他,但那时情势逼人,只好去爹爹坟前占卦。爹爹既答应,我想自己也不该再纠结于退亲不退亲了,毕竟嫁给谁不是嫁呢。后来时候渐长……谁受得了他这样缠人……”她红着脸道,“三天两头戳在你眼窝子里,你想对他视而不见都不能够,我又不是铁石心肠,人家这样待你,还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太夫人沉沉叹了口气,“你这姑母不容易,以前都是报喜不报忧,这阵子在我跟前,每到夜深就闹胃疼,我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起先还不肯说,被我逼得没法儿才告诉我,后院妾侍想害她,往她饭食里头加钩吻,每日一两滴的剂量,连吃了十来日。倘或不是那妾侍院里的女使和厨上的婆子起了争执,事情还不会抖露出来,你想要是连着吃上一个月,你姑母还有命活着吗?唉,都说世家冢妇不好当,
“阿娘放心,我不是孩子了,在申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家,这些道理还是知道的。阿娘且保重,再过两个月,我带着他一起回上京,给阿娘请安。”申夫人说罢又望向肃柔,和声道,“眼见你就要出阁了,姑母等不到九月初六,还请你担待。说起介然,我先前确实对他有成见,但冷眼看了这么久,也看出他对你的心了,既是好姻缘,就牢牢抓住,千万别松手。”
至柔啧啧,“我看姐夫很正派的模样,哪里像个缠人的。先前和苏公子说起他,苏公子夸赞他人品足重,很受人景仰呢。”
及到第二日,申夫人收拾起行囊,预备回江陵府,众人都到岁华园送别,太夫人老大的不舍,牵着她的手道:“好容易回来一趟,说话又要走……”
至柔见她不回答,愈发想要探听了,抱着她的胳膊纠缠不休,“我都把心里话告诉阿姐了,阿姐却想瞒着我。你们就快成亲了,阿姐还不好意思吗?”
肃柔和至柔仔细看,果然从她髻上发现了一支凤凰步摇,两只翅膀扑闪扑闪,尾羽像流苏一样成排飞坠而下,比起肃柔头上的,更透出富贵和奢华。
两个人手挽着手,唧唧哝哝说了一路,正要进月洞门,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回身看,是绵绵回来了,一下挤进她们中间,嘻嘻笑着晃动脑袋,“快瞧瞧,我有什么不一样。”
太夫人说好,转而又叮嘱女儿:“先前你说的那两件事,自己且要量力而行,须知过刚易折,与人留一线余地,也是给自己留余地。你和申郎子,毕竟十几年的夫妻,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的,何必弄得两败俱伤。外室的儿子,我料就算不能领回来养,申郎子也不会亏待了那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肉,你要容人家尽一尽当父亲的责任,你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装糊涂吧。”
婆子笑着说:“咱们是乘船来的,不像走旱路那么劳累,船上一应都有,每到一个县还会停船补给呢,老太太不必担心。”
人都散尽了,太夫人坐在榻上,还是一副沉重的模样,肃柔知道她舍不得姑母,接过先春送来的香引子放在她手边,轻声道:“祖母别难过,绵绵出阁前,姑母就回来了。”
肃柔应了声是,“上京到江陵路远迢迢,姑母路上多保重。”
,肃柔就有些不自在,她在禁中多年,早养成了感情不外露的习惯,总觉得说不出口,也不敢承认,仿佛那是最后的防线,一旦突破了,自己会变得有所期待,会把幸福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不过这个中秋节,总体来说过得很舒心,大家笑闹着进了月洞门,半道上分手道别,各回各的院子了。
太夫人点了点头,一面问随行的婆子,“东西都归置好没有?路上有没有多带些干粮?”依旧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肃柔失笑,“当初我在入庙仪上见到他,也误以为他是个正派人。想来这种官场上的积年,惯常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吧。”
绵绵皱了皱鼻子,“这有什么,我可看得很清楚,女孩子只有婚前这段时光能撒娇耍性子,等成亲了,有了孩子,说不定郎子就变成大姐夫那样,谁能说得准。”
所以尚柔这前车之鉴,多多少少影响了姐妹们对婚姻的期许。因为一个陈盎,连绵绵这样乐观的人,也变得看破红尘起来。
至柔讶然,“都这么晚了,你拽着表姐夫上唐家金银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