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瑟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将舒野扶起来,在他背后垫上一个抱枕。
“我的确没有看到你,”卢瑟说。
卢瑟坐在床边,轻抚着少年的脸颊。
言尽于此,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半晌才说,“那天晚上,我以为我躲得够快,你没有看见我。”
那一滴泪的灼烫感觉,仿佛还留在他的心上。
他摇摇头,“卢瑟哥哥,你真傻,也许那只是个没有意义的影子。”
他扶起舒野,将他瘦削的脊背搂在怀里,从床头柜上拿了一瓶纯果汁,扭开喝了一口,然后低头,缓缓渡入舒野的唇中。
——小野,你内心的矛盾与冲突,到底是什么呢?……能不能让哥哥知道?
卢瑟抿了抿唇,解释道:“我看到一个隐约的影子一闪而过,我只是觉得,那可能是你。”
卢瑟也一夜未合眼,为他擦身、喂药、测体温、换冰袋……
他一边吃,一边睁着透亮的黑眸,歪着脑袋,打量着卢瑟。
舒野不解地想——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呀?我才是该生气的那个人吧,头顶都绿成一片草原了呢!
舒野微微抬眉,带着疑问看他。
然后舀了一口粥,略微吹凉,递到他的唇边。
卢瑟颔首。
在长夜终结、旭日东升的前一秒,舒野终于醒了过来。
舒野心中一虚,讷讷问:“那你……找了我多久?”
少年的脸颊滚烫,仿佛在他的体内,燃烧着一把烈火,连花瓣样的粉唇都被烧得干枯了。
窗外风停雪歇,乌云散去,几颗寥落的晨星在黎明中闪着微光。
钟医生开药的动作顿了下,抬头盯了卢瑟一眼,又看向舒野。
卢瑟又喂了口粥给他,平静地说:“我凌晨五点在霞飞路找到你的,那时候,你已经发高烧了,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卢瑟也不抬眼,只是盯着他的唇,淡淡道:“我家附近有四条主要街道,通往三十二个路段,逐一排查的。”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慵懒地窝在床上,侧耳细听着厨房里的磕碰声。
一来一回之间,半瓶果汁很快消失在两人的唇齿间。
直到天色微明。
-
舒野狼吞虎咽地咽了下去,香菇鸡肉粥绵滑软糯,在口中一滚便滑进了肚子,熨帖着空荡荡的胃。
这一整晚,舒野的低烧反复发作,虚汗也是一阵阵地出,把床上的小人儿折磨得够呛。
钟医生又低下头去,“有可能,抑郁、焦虑等负面情绪会引发种种躯体症状,头晕、头疼、心悸、失眠等等,精神上的痛苦同时也会伤害身体。”
舒野觉得难以理解,“所以,就为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隐约的影子,你找了我一整夜?”
犹豫了下,又开口:“他的内心……似乎经受着剧烈的冲突,这病会不会……跟他的心理状态有关?”
身体软绵酸痛,仿佛免疫系统刚与细菌结束一场大战,徒留一地狼藉。
“不是睡着……”卢瑟的声音低了些,“你病了。”
卢瑟弯唇一笑,目光深幽如古井,却仿佛有光流动:
卢瑟抬头,“前天晚上的事,你不记得了?”
三十二个路段……
卢瑟凝眉,若有所思。
“嗯,只记得后来很累、很冷,就睡着了。”舒野努力回忆着。
他顿了顿,“……不如说,我希望那是你。回到家后,我一直放心不下,还是出去找了。”
舒野双睫微颤,似有意识地舔了舔唇。
厨房里飘荡着香菇鸡肉粥的香气,隐隐约约的,像一根小羽毛似的,撩动着舒野饥饿的胃。
舒野默然。
木质的家居温润淳朴,手工布艺精致而高雅,隐隐可见房屋主人适于恬淡的性情。
“内心的矛盾冲突如果只是一味逃避,是不会解决问题的。攻击的力量指向自己,最终会走向抑郁;指向外界,则容易造成崩溃与失控。”
少年的脸蛋烧得似火,若云霞般瑰丽而娇美,又如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朵,要将体内的活力和元气全部灼烧殆尽。
“……哦。”
“的确,隐约的影子,可能没有任何意义,但如果我最在乎的人不见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我猜疑,是不是他回来了。”
钟医生开完药,收拾好医药箱,扶了扶眼镜,又提了句:
环视了周围一圈,卢瑟的卧室是东南亚风格的家装,浓烈独特的异国风情,色调以斑斓绚丽的棕、金、暗赤色为主。
……
卢瑟的眉眼低垂着,唇线拉直,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隐隐露出一种不悦的气息,出奇的沉默。
空气中,只有勺子轻碰瓷碗的声音。
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点沙哑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