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杰不依,个头比柳姻姻还高了一头的他,稚气的脸上已有了细须,可现下的他却如儿时般拉着母亲的衣角又哭又闹,柳姻姻甩开他的手,厉声道:“章杰,堂堂七尺男儿,可该这般作态?师傅们教你的都喂狗了?”
那小厮得了话,却不离开,面有难色的回道:“夫人,外,外边来的不是蔡家娘子的女使。”章夫人面色并不尴尬,而是松了一口气,吩咐他领着来人去见章杰。
第63章 暗暗无前路 凄凄死生别
来者却是鲍大娘子的女使,交了一封信给章杰,说是她家娘子给他的便告辞了。章杰虽说常与鲍若兰一处,但两人其实交集不多,更别提信件往来了,他知道邢大哥的心思,怎会与她私下往来,多半是给她和邢大哥做向导时说上几句话。
看完信的章杰果然又恼怒又后悔又疑惑。他想到了许多事,比如鬼机灵的云儿在邢大哥面前表现得特别端庄大方;比如云儿要办那雅集,并邀请邢大哥为首;难怪......原来云儿喜欢的是邢大哥。
此刻,章夫人的目光依旧慈爱怜惜,她扶起云英,执手相看,欲言又止,终是无言。最后叹了口气:“云儿,回去吧,听话,姨娘和杰儿已经尽力了,好好照顾你母亲,今后的日子,日子里要,坚强。”话到最后竟已凝噎。
鲍娘子也将两人之间的分寸拿捏的特别好,所以,这鲍娘子何故写信给自己?
等看清来人,云英轻轻道谢,视线还是聚集在水中的鱼儿身上。阿碧陪着站了一会儿,见云英没有其他吩咐,准备离开,刚走下桥,云英让她请王福过来。柳珺珺终于等不下去了,遣了王福去章府打听消息。快到正午,王福无功而返。
当下的情况容不得她细想,她朝姨娘郑重行了一礼:“云儿记住了,望姨娘三哥安康。”柳姻姻听罢,泪送云英决然的背影,许久才转身回府。时已日暮,章家的灯笼高悬,一阵凉风吹过,不知是章夫人的背影在颤动还是灯火在摇曳。
回到家中的蔡云英将柳姻姻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达给了母亲。柳珺珺神情悲恸,许久才对蔡云英说:“云儿,和你师傅说,老爷的事,循着章家的生意查。”
不明就里的蔡云英从对方的言辞中感受到了极度的无奈还有内疚,到底母亲在信中说了甚么?父亲之事章家到底知道多少,语气竟这般像诀别?
次日,早早收拾妥当。云英亲自带了阿碧持了拜帖再次前往章府。但见章家大门紧闭,连看守都未曾见到。敲了半天门,门开了,拜帖递了进去,却了无音讯。云英倔强,就在府门口等着。
鲍府。女使复命说信已送了出去。鲍若兰眼中微微露出得逞的笑意,心里念道:“蔡云英,我倒要看看章三郎得知此事后,当如面对水性杨花的你。”
少年郎终于不闹了,这是柳姻姻第一
她是瞒着云儿给她定下婚事哩。他越想越觉得难受,终于下定决心去母亲那哭闹,要和云英订婚。柳姻姻的声音包含着很深的愧疚:“杰儿,你叔伯大多在朝为官,你爹在章家受了多少白眼,你不知么?你已十七了,专心读书,考中进士,给你爹争脸。其他的我们都会给你安排好。”
章家看守来报,门前有一个女使来找三郎。经过昨日的事情,按理云英不会再来了。今日再遣女使是何意?柳姻姻摆手道;“让她回去跟云儿说,该说的昨日已说,带着五姐好好回华亭过日子罢。蔡大人这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
曾几何时,蔡府花园姨娘和母亲在亭子里喝茶品茗闲话家常,而自己和哥哥在亭外或荡秋千或玩耍,从来姨娘的目光总是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较长,那目光温柔如水,溺爱非常,时不时和母亲耳语几句,两人总是会相视而笑。
廊桥上,池里的虹鲤在飘落的花叶下嬉戏,荷叶上的露珠闪烁着耀眼的晨曦,菡萏迎风,竟然吹面微寒。阿碧拿着褥衣过来为她添衣,看着小娘子单薄的肩膀,阿碧轻轻的为她披上。在衣襟与衣襟相触碰的霎那,云英身影微微颤动,有点像受惊的小鹿。
信中内容是云英对着鲍若兰吐露了自己对邢居实的爱慕之心,还有些不要脸面的话,她在别心中这么评价这些话:作为大家闺秀,我可连转述都做不到,所以干脆将原信给了你。蔡云英是甚么样的人,你自己评判。
跃然这纸上的确实是云儿的字,那一手簪花小楷,还有那独特的竖钩,都是不好模仿的。这时谢了七分气的他又想到一事,这使得他终于落寞地瘫倒在椅子上,喃喃道:“难怪,姨娘信中结尾要说勿告知云英内容。”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这般,那姨娘为何要为我和云儿请婚?不,这信肯定是鲍若兰伪造的。这么想着的章杰又摊开信来,细细看过。
原来她给章杰的信中装的还有蔡云英写给鲍若兰的信。大概就是云儿托自己送的那封罢,章杰这么想着,打开了那封信。
天快黑了,章家大门终缓缓打开。走出来的不是章堂也不是章杰更不是小厮,而是章夫人柳姻姻。云英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她迎着姨娘行礼,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