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困乏,忽然不想再装模作样的虚与委蛇,低下头默念了句什么。
冰镜上的画面动了起来。
魔植的枝条一点点胀大,它们还插在修士们脖颈里,这让伤口裂开了几寸,那些修士似乎终于醒了,他们下意识感到不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看到其他人模样时惊恐地睁大了眼,喉咙端详的嘶叫甚至未能出口。
无数红线一齐炸裂,深色的粘ye染红了那片地面,也染红了笼子里的囚徒。
化身被囚车Cao坏了,但魔植还在尽心尽力地修复他,它一头连接着满地尸体的头颅,另一头缠满了青年的躯体,像是某种诡异的仪式。
血腥残忍的场面足以让一个养尊处优的修士吐出来,洞府里的两人却不为所动,魔尊仔仔细细观察魔植逐渐变红的枝条,道:“很少有Yin傀能活这么久,如果魔植不耐烦了,它会直接把Yin傀给折腾坏,而不是费心修复他。本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魔植。”
“你驯服了它。”道庭君肯定地说。
“道庭君早就该渡劫了吧?”魔尊笑了笑,不置可否。
道庭君嗯了一声。
“你在化神巅峰这么久,迟迟不肯动弹,因为你的妖丹还在我的骨血里。你舍不得杀我,恰好魔罗刹想和你合作,便顺势先助我恢复气海,让我有机会主动逃到这个你刻意留下的Yin傀身体里。你之前拖我入梦,岂非也是想看看本座到底有没有被困住,”魔尊看着道庭君说,“如果我没有杀掉他们会怎么样——青云宗主不敢暴露Yin傀被改造成双性的事,但如果是别人不小心发现了呢?无心之举才能逃过季无妄设下的禁制,你知道寻常流言蜚语奈何不得我,还特意拉到合欢宗,是要一整个yIn窟先试试水吗?”
他比之前平静得多,看上去没有太多特殊的情绪,像是在平铺直述别人的事。
道庭君知道季长云是个怎样的人,他从来不介意揭开自己的伤疤让施暴者享受到掌控欲的满足,也从来不介意对怯弱者的才华表露出珍无与lun比的珍视和肯定,这两点无论对付什么性格的人都很有效果。
越是亲近的人,越难以察觉他是一整个魔域的主人,他很少生气,或者说生气也很少有人能发现。在大荒的时候,风光霁月的大师兄不需要愤怒,在魔域的时候,全血狱的宠物也没资格愤怒。
在血狱那场变乱前,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坐上那个位置。
就像青云那些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一样。
见道庭君没有说话,魔尊也不着急,道:“修魔乃是逆天而行,天道本来就看不惯我们这些魔修,心魔劫提前降下也不是不可能,到时你不仅可以知道本体的方位杀人取丹,我也只能乖乖巧巧被困在Yin傀身体里当仙尊的禁……”
他没说完这句话,道庭君突兀地贴近了他,似乎要在额头印上一个吻。
魔尊直视他浅色的眼睛,潜意识里生不起躲避的心,倘若对方要用春秋或者无妄刺他一剑,似乎也甘愿认了。
微凉的呼吸扫到了耳畔,剑尊清冷的声音不起波澜:“不管尊上信不信,我绝不会害你的。”
他抬起的手臂让衣袖滑落下去,原本光洁的皮肤上已经布满了鳞甲,它们突破血rou生长出来,比魔尊见过的所有次都还要明显和狰狞。
连道庭君都已经压制不住了。
魔尊靠在剑修的肩头,垂下眼睛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无妄剑,又将目光移到衣领下生了鳞片的皮肤,伸手摸到了冰凉的剑柄。
无妄剑斩妖魔。
他并非再想要对道庭君做什么,只是划破了皮肤,道庭君察觉得很快,但他没来及说话,魔尊将手指贴上他的鳞甲缝隙,借着无妄剑的力量轻轻扯掉了一片,飞快地放进了嘴里。
“我信你,”他轻轻笑了一声,“但你拿了无妄剑,我又不敢信你了。”
剑修顿了顿,劝道:“……你还身附Yin傀之法,回不去的。”
却已没有回应。
女修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他身上,道庭君试探了一下鼻息,她还没有死,只是承受不住蛟毒暂时昏迷了,他转头看着冰镜,那已然变成了一面真正的镜子,倒映出他冷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