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思考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想不出答案转而又去思考我追求的东西和想要的生活。我想,既然人生还很长,我至少要跳出舒适圈,去找找自己。如果没有迈出这一步,我不会遇到你。其实那天遇到你之前我迷路了。我在山脚下那片林子里绕来绕去,找不到方向,终于走回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很累很累,甚至有些绝望。那片林子就像我的人生,杂乱无章,没有出口。夕阳西下的小森林美不胜收,可我无暇欣赏美景,我在努力摆脱脑海里嘈杂吵闹的声音。这时候,你来了。那天迷路之后的糖和陪伴是你给的,我人生路上迷路之后的“糖”和陪伴也是你给的。其实这两年我后悔过无数次。我得坦白,昨天之前我没有后悔过离开,只是后悔太急于靠近你。我想,如果我没有把喜欢表现得太明显,没有时不时往你身边凑,没有表白,那你这两年是不是就会过得轻松一些?很傻是吧,的确。我这两年无数次侮辱了你对我的爱。当我终于扫清了障碍、站到了山顶,终于回来再次站到你的门前,我终于明白自己错得彻底。我想起你装上门铃的那个晚上,唐一蘅和朱槿带着阳阳离开之后,我们笑着拥抱。那时候我在想,我们偶然相遇之后的相爱一定是必然的。你看到了我,我看到了你,我们忍不住互相靠近。我们之间的爱从来都是双向的,所以是否在一起又怎么会因为我一个人选择的改变而改变?我错的不是表达爱,不是靠近你。我错在不够勇敢,不够成熟,错在因为害怕失去竟先把你留在原地。我试图寻找错误的源头。我发现源头在于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放逐自己。小时候我活得像棵野草,挣扎着长大挣扎着活,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淘汰。长大以后我累了,我放逐自己同样像放逐一棵野草。风来就动,下雨就长,秋天来了就枯萎。我再不睁眼,再不挣扎。我想哪怕只是从毕业那年开始,如果我不把那么多时间花在发呆、买醉、逃避人生上,如果我努力培植自己的根基,努力发展自己的团队,那我至少不至于在面对你的时候毫无底气,只剩自卑,至少不至于在面对我父亲的逼迫时只能选择离开。现在回头去看,当初以为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其实错得离谱。两个人相爱为什么会被通俗地称为在一起?因为要一起分享快乐,一起战胜困难。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到昨天才懂。可如今的我纵使给自己想出千百条路也不能改变过去,两年的时间已经实实在在地隔在我们中间。长淮,两年前你为我装上门铃,现在,能不能允许我再为自己搭一座桥?只要你允许,无论需要多久,无论要用多少块砖石。我有万分的歉意和足够的爱。落款是想搬砖的小原。
这封信看完,陆长淮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能看到古原的改变,只是,确如古原信中所说,过去的两年,七百多天,它实实在在地存在过。两年前发现自己爱上古原时,他用七步路重塑了爱情观,三秒钟就交出了后半生。他从来坦荡。可如今,交出去的后半生空了两年,他的心好像也冷了半边。换作以前,他可能不会需要古原去搭那座桥。古原只要站在岸边朝他张开怀抱,他跋山涉水都会走过去。现在,他却好像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了。可是,就等在原地吗?他似乎也做不到。他生古原的气不假,可心疼他也是真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独独没有带走爱。是的,哪怕到今天,他也不能不承认自己依然爱古原。七百多天的日日夜夜,没能淹没那不到一百天在一起的时光。可两个人在一起又不是光有爱就够的,他们的过去就是摆在眼前的活生生的例子。只要分歧和矛盾存在一天,双方就会多疼一天。所以他想,既然古原要搭一座桥,那不如就一起搭吧。他从这头,古原从那头。如果两个人都能不断调整方向,把桥搭得不偏不倚,那他们就在桥上拥抱。如果不能,如果不幸擦肩而过,那就彼此祝福、握手道别。陆长淮合上信纸,呆坐半晌。窗外的野草地一片枯黄,春天会不会来?他不知道。古原把大司马送回来的时候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他风风火火地跑进院儿里,抱怨着:“它是不是气我太久没遛它?把我拽得那个狠,胳膊都要断了。”陆长淮端着杯子靠在玻璃门边,问他:“早饭吃了吗?”古原有些诧异地抬眼看过去,心里在想——这是允许我搭桥的意思吗?嘴上没敢问,只是笑着答:“喝了杯牛nai。”陆长淮朝厨房一歪头说:“三明治。”老陆现在可真够惜字如金的,有点儿像他们刚认识那时候了。不过就这三个字古原听了也是高兴的。他把大司马带回狗屋就朝陆长淮走过去。“你吃了吗哥?”陆长淮点点头:“嗯”。“那我拿出来吃。”他说完就往屋里走。擦肩而过时,忽然有些鼻酸。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清早的阳光、三明治的香气和陆长淮身上洗衣ye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紧紧包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