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挂了电话,男人将衬衫衣袖挽起到手肘,抓着门把推开的动作因用力,手背青筋微突。
“只是个挂名老师,没有多大份量。”
这位先生从头到脚的精致程度,完全符合他对中美国际学院外教们的刻板印象,于是将中文版的“你好”收了回去,毫不犹豫地对他这样问好:“hi。”
男人扫视了一番前台立着的点单牌,很快,掀起眼皮对他说:“你好,一杯加浓冰美式。打包带走。”
开缝的窗户被坐在窗边的同学紧紧合上,且落了锁。
指尖明明被冻得发僵,偏偏一股热流窜上脊髓,不清醒的冲动在心底里持续不断地叫嚣着,血液倒流般地要撞破理智。
反思的思绪拉回现实,店长心里讪讪,像往常那般露出标致笑容:“请稍等。”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收款二维码,“这里付款。”
在他抬眼间瞧见前方的咖啡厅招牌后,放缓上楼梯的脚步,对手机那边道:“先不说了。”
皮鞋落在地面的声响,大教室里学生们吵闹的交谈声,咖啡液体与冰块碰撞声,毫无规律地交织在一块儿。
温斯尔眉宇微动,凝视着走进门的男人容貌,一片大脑空白过后,眼神茫然。
——是瞿律师啊。
温斯尔轻笑一声,没回他。
嗓音浑厚低沉,并且过于标准的普通话让店长怔愣了一瞬。
一刹那的恍神在塑料杯壁将他的指腹冻到发疼后,才被迫回到现实。
坐在最后一排的温斯尔也在摇晃着手中的冰拿铁,棕色液体裹挟着冰块在杯内相撞。他嘬着吸管喝了口拿铁后,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无聊地盯着外边儿正在交配的两只蜻蜓。
许是这位教授气场过于压迫,在他进门不过几秒的时间内,挤满百人的教室内闲聊声渐小。
乔时泽缓了口气说:“你说我们这些学ib的,上这种课意义何在,如果不是可以拉绩点的水课,我上半小时就溜。”
温斯尔的额发被吹起。
俩人拍拍屁股起身,进门准备跟店长打个招呼就离开。
啪嗒——
温斯尔见自己同学那副样子,安慰道:“反正前两周可以随意退选课,先选着呗,也没什么。”
空调风呼呼灌入,刚吞下的冰咖啡凉过喉管,仿佛顺着血液让身体卸下了无数燥热,拿铁的甜苦交缠在舌苔。
后门关上的同时,前门被另一人打开。
原来不是外教,看来是自己的刻板印象过于严重了。
:你比以前害怕我。
满身狼狈的身躯与讲台前穿戴整洁的男人忽然重影般叠起。
瞿向渊伸出手揪着温斯尔的衣服一把将其扯开,往后逃离的惯性让他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后背撞到墙壁,没忍住痛闷出声。
也是恰好此时,温斯尔和乔时泽和店长打完招呼,转身从另一边的门走了出去。
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九月一日恰好总是星期一呢。
思绪停顿,杯壁的水珠浸润尾指,液体顺着掌侧滴下,落在桌面绽开,记忆的极速放映戛然而止。
发丝缓慢落回前额。
窗外裹挟着一股热浪的风呼啸挤入,同室内中央空调在空气间相撞,一冷一热绕缠其中。
两人就这样在咖啡店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唠了好半天,瞧见方才的烈日已经隐入楼后,温斯尔才意识过来,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男人提着咖啡和电脑包往他上课的教室踏步走去,塑料袋里的冰美式因手臂惯性,杯内的冰块随之晃动着相碰。
傍晚的天仍是白皑皑一片,男人掖下夹着未开封的棕色档案袋,正和手机里的人相谈甚欢。黑色衬衫贴身,夏日里竟也将扣子扣满,长袖西裤,脚下踩着双颇为崭新的皮鞋,发蜡胶过的纹理侧分显得格外严肃板正。
温斯尔惝恍须臾后,瞳孔逐渐放松,继而卧蚕微鼓。唇旁皮肤叫人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片刻后,眼眸掠过几不可见的怪异情绪。
临上课前五分钟,整间阶梯教室已经挤满了人。按理说一间大教室可以容纳一百三十人左右,看着人满为患的课室,温斯尔只觉匪夷所思,也就一晚上功夫,这门课就被选满了?教务系统还另外加了位置?
莫名其妙的想法在脑海终结,温斯尔也结束了早八两节无聊的必修课。趁三十分钟的课间,温斯尔在教学楼附近买了杯冰咖啡,才慢悠悠地去停车场开车。赶去那栋离国际学院远得要命的教学楼,赶着去上那节为了学分的人文选修课。
【选课】。
待男人拉开门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恰逢温斯尔抬眼。
: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下一秒,声音,气息,触感几乎近在咫尺,尘封了三年的记忆如洪水猛兽,要挣脱欲盖弥彰的薄纸。
男人拿出手机一边扫码付款,一边回应他:“好的,谢谢。”
店长听见推门声正要开口问好,却在瞧见来人时喉头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