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周眠兜里有台数位小相机，她拉近焦段，对准粉红蚂蚁，眯起眼按下快门。

    这个弟弟怎麽这麽会照顾人呀，周眠想。

    他看似不经意，实则脑中排演过每个字，组成一句邀请。

    你有善解人意的心

    从侧面望，牙子的眼睫毛真长，温柔地接住了鹅hse灯光。

    周眠戳了戳茄子，侧头说谢谢。心想长得高果然占尽优势。

    周眠捏着筷子，心里莫名鼓涨。牙子边穿鞋边提醒她，等会记得喷点香茅jg油再出来，晚上蚊虫更不饶人，被咬得多会痒到睡不着。

    「没关系，我等等再吃。」

    但是我遇见了你呀你遇见了你

    张爷和叶n两人被拱着对唱，周眠趴在木窗上看热闹，里长熟练地输入歌曲代码，投影幕就跑出v画面，是七〇年代粗颗粒画质，少nv在海岸边奔跑，脚印一深一浅，男孩梳着飞机头，在後方拎着拖鞋追，海鸥成群飞。

    周眠年纪小，那首校园民歌b她还老，咏叹了张爷曾经的青春。那首歌予她画面。h金岁月，菩提树，平静池水与一个凝望的影子。

    音乐间奏，牙子看向屋内手忙脚乱的少nv，正叠起盘子往厨房走。他张嘴，犹豫了几秒，终究没喊住她歇息。

    被g起伤心往事，里长不停安抚二人情绪，说ai记仇可不会长命百岁。她推着大夥去外头唱歌，一起喝她酿的梅酒，包准什麽烦心事都没啦。周眠顺着脚步往外望，露天凉棚里居然搭了座卡拉ok。

    是东方夜谭啊是童话是神话

    「食物凉了就不好吃。」牙子拿张面纸擦嘴，「我去和他们说一声，你慢慢吃就好。如果不想唱，也可以直接说不想。」

    果不其然，牙子一去就被里长逮着唱歌，不放他走。他眉头轻蹙，不情愿地接过麦克风，啊、啊几声试音，听起来颇有范儿。周眠倚在木窗旁，莫名有点期待，少年已经变声了，他的声调偏低，给人一种沈稳感，唱歌应该好听。

    「想想迫迁那年也是，要不是我们捱得够久，早晚也像老李他们投降搬走。政府准备了国宅有什麽用，老李说，那就是冷冰冰的大楼，半点回忆不剩。要我离开这片家园，不如叫我去si！」张爷义愤填膺地说。

    「政府就只想作秀给新闻媒t看，装作自己多仁慈，满口保护历史文化都是p。」

    八月十五，牙子记得清楚那日。他向炎日低头，正在南瓜田铺乾草，周眠在一旁摘熟透的朝天椒。像是被那辣味刺激到，她频频x1鼻子，眼眶发红。他要和她换工作，她不换，让牙子别逞强，想想b她还吃不得半点辣的人是谁。

    明知构不着，目光却仍坚定望向高处，一瞬不移。那种执着无b纯粹又天然。

对上眼，彷佛只是顺手ch0u了张面纸。

    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是梦是诗还是画??

    周眠趴在窗边吹晚风，跟着笑几声，觉得牙子面无表情地全程唱跑调，还挺可ai的。她歪头看木棂上的蚂蚁队伍，长长一列，卡拉ok荧幕的光线投来，摺落在玻璃窗花上，像极了迷幻光廊，小蚂蚁跟着变成粉se、蓝se，如英雄漫画那般变身，看似渺小却牵系世界秩序的。

    周眠听到自己名字，咽下萝卜，放下吃一半的碗就要出去。牙子不疾不徐地收掉空盘，把那盘茄子推她面前，「吃饱再去。」

    谁听说ren的世界里还有童话

    旋律挺简单，她轻易就能跟唱，出现「来宾请掌声鼓励」的字样，她也很捧场地鼓掌。

    很奇妙，牙子被那话逗乐。也有点勇气了。

    她想不通，於是开始收拾桌面，勤快地洗碗。周眠再三告诫自己，就算大家再客气，她也不行把自己真当客人了，她是志工。

    「？」

    「有小孩在别说脏话！」张爷挨了叶nn一阵骂。

    周眠听了两三句得出结论，牙子原来是音痴。里长更是不留情地吐槽，说他歌声没半点长进，牙子倒也不在意，一脸淡定地继续唱。

    投影幕里，nv孩眉型如柳叶，她一挑眉，像有风儿吹拂，周眠心情跟着飞扬。

    ——「周眠，我有天想去看结冰的河。买张船票，一直顺着洋流往北方。我想去很远很古老的旧大陆。到达後，什麽也不做，只是看着、听着冰川

    周眠想自己是依依不舍什麽呢，有了se彩的小蚂蚁、第一顿晚餐、汗sh的夏夜、对新生活的向往、还是偏离五线谱自由乱跑的音符。

    再睁眼後，发现照片糊了，周眠却没删。

    大人们聊，政府这个月的补助金迟迟未落，明明都把这儿划定文化资产保存区了，却又不情愿出钱出力，看吧，每次要付钱时最拧巴。

    叶nn手握麦克风，朝屋内喊：「小眠，一起来唱歌！」

    「你去了，她们有大机率不会放人。」

    ??

    八月，牙子偶然谈起那一幕，脸颊上有很浅的梨涡。说像是小猫急着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