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清凉。嘬叽鬼心中惊觉,不会是那小媳妇吧,为了几个鸭蛋至于这么跟人耗着吗。然而嘬叽鬼鼓足了勇气,猛然转头向上看去时,却没看到小媳妇半个身影。
就这么一阵乱跑,这嘬叽鬼竟然跑了出去,仍是阵阵浓雾,难以看清近前物事,却是走到了回家的路。少顷,终于摸索着来到了薛堂村的村头,一座小庙隐隐绰绰中映入眼帘,嘬叽鬼心中大喜,终于到家了。
有些人平时看着胆子颇大,而到了事上就左支右突心中打鼓,遇事不能冷静处事。而有些人在未了解事务前,神色紧张,心中悸然,甚至手心出汗,小腹隐痛,而真遇到事却能超常惊觉,遇强愈强,泰然处之。这嘬叽鬼虽是害怕夜黑,畏惧鬼怪,但此时认准了小媳妇在捉弄自己,心中反而不再畏怯。伸手在地上捡起一把“坷垃”,心想这土泥块砸不伤她,也能吓吓她,缓缓向前走动,心想自己越是左顾右盼越不能找到她,不如装作不知使其自动上门,来个守株待兔,看看这小妮子到底想怎么样。
龟孙儿回过神来,接着说道:“哦呵呵,对了,花岗岩,啊呸,是花石纲啊,当年为了觅得奇石,来到了绍兴。一说诸葛仙山是为东汉末年诸葛瑾而得名,又一说是为东晋道教高道葛洪而闻名,不管两者哪个,都是非凡之辈,制使蔡攸便带领了众人一览仙山,而区区也有幸在列。一路上众人游山玩水,高谈阔论,时而笑语连连,时而莫言沉思,一边赏景一边学着古人感悟这天地大道。山麓深潭如一珠蓝光宝石一般镶嵌在山色间,幽幽碧水不见潭底森寒之气如龙在渊冷眸注视。虽说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然而这深潭幽寒更透着神灵之威。众人皆赞好潭,不愧为仙人隐士栖居之所,一泓即见云霓别。所谓上行下效,赵官儿喜爱山水诗画,手下的人也都对湖光山色有所考究,众人拾阶,笑谈远望,只见四野开阔,草长莺飞,瘦竹松老,闲云远岫,一派祥和之气。所谓正言不发,万口如封,谄媚相与,千颜一容。那蔡攸本为谄媚世家,才情一节更不用说的了,要木讷之辈就算设计巧遇贵人,也不见得顺势上位了。见了仙山美景,忍不住抒发胸怀,口占一词:‘啁啾
走进没有门扉的小庙中,抬眼看到慈眉善目的土地爷高坐神龛俯视众生,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庙门稍小,龛前蒲团只够一人跪拜,神像两侧也就余方,一侧为龟孙儿歇息,而另一侧为两小儿卧榻。听得脚步声,龟孙儿首先问道:“是嘬叽鬼么?”嘬叽鬼可不敢直接叫龟孙儿,回道:“是我,二叔我回来了,流利虫回来了没?”这孙耳心死自嘲硬让人叫自己龟孙儿,两小儿当着面不敢不敬,只得顺口称其“二叔”以表敬意。听得干草与麻布的窸窣声,显然有人起身,那人回道:“嘬叽鬼,你怎么回来这么晚,你不是在我身后么,怎么我一扭脸看不到你人了?”嘬叽鬼将怀里的鸭蛋交与龟孙儿,回道:“还说呢,你‘啊噢’一嗓子跑的没影了,我还没反应过来,那猛子家小媳妇就跑到我身后,跑过了浮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走不出一处柳林,正着急间,那小媳妇又扑了来,我拿了‘坷垃’砸了她一记,谁知她便要扑咬我,我就这么闭着眼一阵乱跑,哎嗨嗨,就跑出来了,嘿嘿。”“我看那小媳妇可能是中了邪了,要不然怎会大半夜不回家,为了几个鸭蛋吓唬你们俩。”龟孙儿补充道,说话间又将嘬叽鬼给的几个鸭蛋放在了先前烤食的瓦片上,燃起了篝火。
长夜漫漫,无意睡眠,三人促膝,秉烛夜谈。流利虫问道:“中邪,我也听人说过,可人为什么会中邪呢?”嘬叽鬼也问道:“我就没见鸡鸭鱼狗中过邪,怎么偏偏是人就会中邪呢?”流利虫呛道:“鸡鸭鱼狗若中了邪,你能看的出来么?”突然看到龟孙儿怔怔出神,流利虫转而问道:“二叔,你说呢,人为什么会中邪?”龟孙儿一怔,遂回道:“中邪,嗯,人为什么会中邪,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却见过几次人畜中邪。”两小儿将身子凑了过来,在篝火的映衬下龟孙儿头上的几丝白发尤为显亮,那龟孙儿好似因想起了一些过往,连烫手的蛋皮还在手中已没了感觉。只听他缓缓道来:“当朝天子不仅诗词书画皆精,于那花鸟奇石亦有鉴赏之能,这汴京城万岁山中的花石纲,便是奸相蔡京为了谄媚赵官儿于江浙一带收罗来的。唉,韶光易逝,说来也二十来年了,当年区区也曾在那应奉局中谋得一个虞侯之职,二十来岁,风华正茂,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咳哼哼,后面花石纲怎么样了呢?”嘬叽鬼装作清嗓子,问道。
果然走不多远,又是几滴粘液滴下,嘬叽鬼巧妙闪躲使得粘液未能沾身,借势用力甩动臂膀将“坷垃”向一旁的柳枝上扔去,听得“啪”的一声,一个黑影从柳树上掉了下来。岂料这一记砸击,引得那黑影发出“呜呜”犬狼般威慑声,如飞急至虎扑而下,伸出獠牙就要往嘬叽鬼脖子上要去。好在嘬叽鬼眼疾手快,将手中“坷垃”塞到了血盆大嘴里,趁着小媳妇咯吐泥土之际,撒开了脚丫子往远处跑去,也不管还是不是“鬼打墙”了,总之先跑开了再说,心想这小妮子也不过十六七岁,怎的这么护食,为了几个鸭蛋这是要生吃了我呀,以后却是少惹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