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年丧妻,也是不易。”皇帝略一沉吟,“你怎么看?”
“儿子觉得,忠顺王叔怪聪明的。”刘遇叹道,“比我见过的好些人都聪明。”
城门近在眼前,刘遇睁大着眼睛,一派天真地问:“我既不骄奢淫逸,又不结党营私,不过想要一个女子,父皇有什么不同意的?”
刘遇知道他听进去了,见好就收,问他打算怎么处置忠顺王。
“那婶娘哭什么?”黛玉问她。
“我要是真被这么惦记着,也值得了。”她哭着道,“人一辈子,配几回念念不忘呢?况且婶娘担心得太早些,人家何必就惦记一个我?”
他所说的,也是皇帝一直犹豫顾虑的,倒是叹了一口气:“哪有你说得这般轻巧。”他自己岳家不显,皇后还为太后所厌,吃尽了苦头,自然是希望给儿子铺平了路,不必再经历这番波折。只是刘遇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谁知道现在还忠心的几个老臣,以后会不会如这次的上皇旧部一般忘乎所以了呢,即使他们自己拎得清,他们的后人呢?
皇帝瞪了他一眼, 面上倒还带着笑:“动起盐税来,少不得要拿林海死前的上书说话, 朕还打算再追赏他一回呢,你这就开口要他女儿了?那是你亲舅舅家的侄女, 给不给你, 林征林徹还能不听你的话?何必多此一举。她是朕封下的族姬, 有品级的, 你一句话说得轻巧,以后谁家的女儿敢和她争?”以林家如今的景况,倒不是不配出一个王妃, 他也有心褒奖林海,但若是别的皇子也罢了, 刘遇的正妃若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就有点委屈他了。
么,哪怕后来没兴趣了,也一定要拿到手的。更何况,如今还有皇上的承诺在,他还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她这一哭,黛玉也明白了几分,她一个未出门的姑娘家,这种事也没发多说,只是回抱着宋氏,跟着哭道:“有婶子这句话,我还求什么呢?”
“父皇觉得,儿子的妻族若是个勋贵望族, 真的好吗?”刘遇皱眉问道, “儿子的一切荣耀都是父皇给的,父皇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我是父皇的儿子,所以被封了亲王,和岳家又有什么干系?难道我娶了乞丐的女儿, 别人就会觉得我是乞丐的女婿,而不是父皇的皇子了?”他知道父皇希望他有妻族助力,也知道父皇看得上的是哪几家——但那些老狐狸本就位极人臣, 他倒是能因此坐稳太子之位,可日后让这些人家再头顶“外戚”之光?
皇帝苦笑着想:“父子亲缘果真骗不得人,朕一生最恨父皇猜忌多疑,偏朕这一点,最是像他。但倘若朕能活到父皇那样的年纪,又何必瞻前顾后,思虑如斯?孰湖到底年幼,朕若是去了,他前狼后虎,该如何保全自己!”又深恨后宫那些妃嫔为了争宠,想出歪门邪道,拖垮了他的身子。想来想去,竟是连他自己都恨上了——他盛年清闲时也只得刘遇一子,林氏还养得极惊险,怎么登基后,精力、身体都大不如前,反走了
“我是真的盼你在我手上,风风光光地嫁个如意郎君,夫妻恩爱,带着孩子常常回家来玩。”宋氏抱着她哭道,“哪怕不嫁人呢,一辈子我和你叔叔养着,又不是不行,将来我们分家产,给你和你姐姐留一份,只要你们的这三个兄弟还在,保准你们活得高高兴兴的。我就只盼着你高兴啊。”
她这个舅妈,也的确足够了解这个即将权倾朝野的外甥了。
她们这样的人家,多少人盼着把女儿送进宫里,就图个虚无缥缈的前程?元春表姐进宫的时候,外祖父还在,荣国府算是顶显赫的人家了,还不是要把最疼爱的孙女送进宫去做个普通的女官?宝钗在荣国府里,地位同她不相上下,她虽没相处多久,但难得几回去荣国府作客,上到外祖母、两个舅母,下到那些丫鬟们,总是把她们相提并论,可她一开始进京来,就只为着选公主的侍读,因为薛蟠的事不能参加小选,薛家还很是不乐意,想走些别的门路。便是小时候,姊妹们一起玩乐,当时元春还未封妃呢,提起她来,也只有羡慕的。国公府尚以把女儿送进宫为荣,盼着女儿一朝成凤,提携家里,婶子却只想着把她留在身边,单只这份心意,便难得了。
宋氏摇摇头,不忍心告诉侄女儿,她从刘遇刚出生起就经常见到他,从他还是不起眼的忠平王府的大公子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他开口要了什
“不然你以为你皇祖父为何最喜欢他?”皇帝道。其实说起来,上皇对忠顺王的喜爱,倒不一定比得上当年对义忠太子,但他年纪大了,行事便越发地随心,对待最小的儿子,也少了当年的那些顾忌。再者,说句不好听的,现如今皇帝又不是他,忠顺就是仗着他的宠爱结党营私威胁皇权,该操心的也不是他,因此忠顺王的待遇便越发地惹眼——也不怪那些旧勋要动心思了。有这么个兄弟在,皇帝这些年也是寝食难安。但刘遇说的也对,忠顺王这一次,怪聪明的。若是赶尽杀绝了,其他兄弟们难免要多心,万一真觉得自己也没了活路,拼个鱼死网破,也是难办,将来史书上记他,这一出也不好听。可他这样聪明,韬光养晦个几年,又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