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眠心中思量谢池这些年究竟是如何过的,应该很痛苦吧,日积月累才能织就一层厚厚的壳,才能对外界展露自己身无弱点,没有软肋,也不需要退路。
不想却被成王厉声打断:“够了,回去闭门思过,竟敢呵斥长姐!”
成王见谢池看得似乎有些入神,待一曲舞毕,舞姬们下去换衣物的空档,他对谢池道:“若是公主驸马看得上眼,这几个舞姬就送到府上,平日里也可解闷。”
开眼。
见李无眠点点头,他手下力气不觉加重了些:“已故的成王妃是我阿娘在京中唯一的好友,她们二人都是自我……都没有个好结果。”谢池觉得此事不便对李无眠讲,“自我了断”四个字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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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你看阿姐……”世子毕竟年纪小,在贵客面前被李知叶骂是野种,顿时红了眼,声音颤抖哽咽。
马车里,因多饮了几盏酒,谢池面颊有些泛红,嘴角藏不住笑意,见李无眠担忧地望着他,他抬手捏住李无眠的耳垂,沉声道:“你可是疑惑我为何如此开心?”
长安宫中嫔妃姐妹也常有龃龉,但重要场合大家多少都顾及颜面,也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如成王家中这般大张旗鼓,李无眠还是头一回遇到,不知所措,如坐针毡。
成王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引起谢池的注意,谢池执起一盏酒,起身向成王行了一礼,语气中充满歉疚:“多谢王叔好意,某此行是为军务,实在不宜在府中做乐,王叔既然在洛川颐养天年,乐子还是留在身边最妥当不过。”
“公主,你可知这世上许多事,不知道真相才最自在。”谢池言下之意便是让李无眠不必追根究底,遂闭上眼不再多言。
“谁是你阿姐?野种也配与本郡主称姐弟!”李知叶收了笑声,倏地站起身,原本倾城之色浮现出怒意嫌恶,平添几分威严感,她径直走到李无眠和谢池跟前,行了一礼:“扰贵客雅兴,请公主将军莫怪,河阳改日登门赔罪,先行退下了。”
闻言,李无眠身子一僵,往日里关于赵才人是如何被送进宣王府的话语顿时在脑海中涌现,赠妾换妾玩物……那眼神落在谢池眼中满是无助和恐惧。
堂中氛围颇为尴尬,还是成王心腹向乐师们和候在门外一众瑟瑟发抖的舞姬示意,可已无人有心思再看什么霓裳羽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诸位见笑了……哈哈哈哈哈”突如其来的一阵笑声,令成王面红耳赤,只见李知叶抬袖挡在脸前,笑得花枝乱颤,好似见到阿爹出丑,发自内心地愉悦。
成王妃在家中虽也是娇宠长大,为人却正直,从不拜高踩低,也不会因旁人的出身高低而分贵贱,所以当谢池母亲第一次参加官眷花宴,却遭排挤时,成王妃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帮她说话之人。
“叶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怪阿爹。”成王站在李知叶院中,屏退一众婢女,只有父女二人,卸下高高在上的
京中只道成王妃红颜薄命,天妒红颜,七年前患了重病,成王遍寻天下名医,终究还是芳年早逝。
一来二去,侠女与“侠女”惺惺相惜,故也有了指腹为婚一事,后来谢沧秋夫妻二人惨死,当年成王成王妃就去了洛川,再未回长安。
也不待二人说些客套话,李知叶昂着头疾步离开,一刻也不愿多留。
谢池也不开口告辞,吃得甚是惬意,成王一肚子气也只得陪在堂上,最后李无眠实在坐不住,三番五次暗示谢池,他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筷子,起身告辞,成王如释重负,匆匆送二人出门,方才向李知叶的院子走去。
世子没料到自己鼓起勇气为阿爹说话,到头来还是做错的那一个,再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正欲辩解,身后仆从忙抱起他匆匆离开,免得成王盛怒,累及众人。
除了成王父女外,只有谢池等极少数人知道成王妃哪里是无药可医,她是自尽,一根白绫悬在成王书房中,算是表达对枕边人的诅咒和怨怼。
“阿姐,怎可大庭广众下胡言乱语!”一旁的年幼世子看不下去,紧握双拳,瞪大一双眼睛,望向李知叶,自打记事起,他对李知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阿爹说长姐身子骨弱,需静养,不许他去打扰。他也曾顽皮,偷偷翻到阿姐的院中,可院中根本没有卧病在床之人。直到几天前,阿爹收到信,高兴得合不拢嘴,且一再叮嘱他,他是世子,凡事要让着阿姐。阿姐对他不理不睬,视若无物就罢了,可怎能如此对待阿爹,世子心中颇为不满,也顾不得成王叮嘱。
成王妃出身名门,当年成王在一众皇子中默默无闻,能讨得佳人一顾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婚后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是长安城中一段佳话。
谢池心中一滞,下意识的紧握住李无眠的手,附身在她耳边道:“适才我并不是看那些舞姬,只是那衣物有些眼熟。”长安城外山洞那一夜,李无眠穿的正是红衣舞裙,勾得人心痒。夫妻二人的举动,落在旁人眼中好似谢池因成王的话在向公主解释,尤其是李无眠又红了耳朵,这悄悄话怪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