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又傻又呆的女子,弱的连他一指头都经不住,却大言不惭说要救他。他为了收集情报,暂时留在她身边,途中他好几次动过杀了她的念头,她却莽莽愣愣,每次遇到危险都挡在他身前。
江少辞单手撑在房梁上,举目望向明月,慨叹道:“或许,我错就错在修为提升太快,却又从不肯掩饰吧。”
“是吗?”牧云归皱皱眉,觉得不太信,“我听说伤在骨头很难痊愈,你现在遇到阴天雨天会不会痛?”
牧云归握紧江少辞的手指,说:“是他们龌龊丑陋,罪大恶极,你是受害者,有什么错?生来出众,何必合群,你这样的天赋当然有不谦虚的底气。这些事不是你的错。”
江少辞冷冷挑了下唇角,讽道:“大概是因为贪婪吧。一万年内修到六星,宗门必倾尽全力培养;一千年内修到六星,宗门会欣喜若狂;一百年内修到六星,宗门恐怕夜不能寐;若仅需要十九年就能修到六星,那宗门只想杀了他,夺秘笈供自己修炼了。”
牧云归努力用自己的手温暖江少辞,问:“你是昆仑宗的弟子,你修为提高,同样会增强昆仑宗的实力。他们为什么要害你?”
手腕粗的铁链穿透肩胛骨,紧绷着吊一个月,怎么可能不痛呢?何况,他被锁起来后,桓致远、詹倩兮私底下来过好几次,他都一句话不肯说。仙门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冒犯,为了给他教训,活生生抽出他的经脉,剔出他的剑骨,宁清离为了表明“大义灭亲”,还重创了他的识海。这里面随便拿一项出去都是足以击溃最虔诚的佛修的酷刑,而江少辞经历了所有。
牧云归看着他的神色,想要安慰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江少辞说的不错,人心就是这样微妙又虚荣。如果江少辞修为再低一些,比如停留在四星,那他永远都是太虚道尊最得意的徒弟、桓致远最好的朋友。可是,他光芒太甚,耀眼到靠近他就会被灼伤。
魔气确实修复了他体内的伤,但那是将血肉暴力破坏后,又重新长起来的。这是一场自虐般的酷刑,即便恢复也不值得欢喜。
可是,拖延并不能解决问题,他终于要做出决断了。这是
想看看你手上有没有伤口。”
牧云归语气认真,执拗地告诉他他没错。江少辞心想她还和原来一样,单纯又好骗,只要被她视为朋友,就会一心一意为对方考虑。她这样的性格,无论嫁给谁都会被捧在手心。帝御城有最适合她的功法,锦衣玉食的帝女待遇,一心补偿她的亲人,留在这里,才是她应有的生活。
“不会。”江少辞淡淡说,“魔气将所有伤口都修复了,阴雨天能有什么影响。”
牧云归并不知道江少辞在想什么,她看到江少辞安安静静的,就觉得他没事了,继续问:“你当时伤在哪里了,严重吗?是不是很痛?”
江少辞眼前不由浮现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修仙界过了一万年,可是对江少辞来说,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他识海被废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始终不肯松口,最后力竭晕倒。他昏过去时,当真抱着必死的心。他识人不清,最后落到这么一个下场,可悲可笑。然而没想到,他竟然又醒来了。
江少辞薄唇轻轻勾了勾,没什么温度:“是啊,报应。”
牧云归圆润黑亮的眼睛大大睁着,像小鹿一样,无辜的非常坦然。江少辞看着这样的眼神,实在说不出话来。他被牧云归狠狠吓了一跳,刚才脑海里的偏激想法一下子打断了。情绪一旦断掉就再也接不上来,江少辞冷静下来再回想,才意识到他被魔气影响了心智,差点失控。
牧云归语气认真,目光里的担心不掺任何杂质。江少辞望着她的眼睛,许久后低声说:“不会。”
他习惯当承担一切的那个人,从未有人想过保护他。江少辞一时心软,破例留她活下来。一步错步步错,例外一次次延续下去,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这一步。
遗憾的是,江少辞并不信报应。上天若真的有眼,当初他被关在屠魔阵时为何没有降下正义,这一万年那些作恶的人为何没有受到惩罚?现实就是老实人处处碰壁,恶人越活越好,指望上天主持公道,他怕是等不及了。
她以前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并没有留意过他的伤势。现在想来,她刚从冰层里唤醒江少辞的时候,他确实非常虚弱,连走路都艰难,想来那时候,他在强忍着体内的痛吧。
魔气无孔不入,会一点点影响人的心智,在某个心防脆弱的时刻猛地爆发,把控神志。他以为他可以控制魔气,其他人是因为心志不坚定,才会走火入魔,堕落成怪物,而他一定不会。可是事实证明,他也只是普通人。
牧云归这回终于露出些放松神色,她自己指尖都是冰凉的,却用力握住江少辞手指,试图给他传递力量:“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你身体恢复了,剑骨找到了,修炼也重新捡起来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那些害你的人,势必会得到报应。”
慕策说会讲人言的魔兽可能是修士堕落的,江少辞原本不信,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